孙氏愕然的睁大了眼睛,根本无法相信刚刚那个偶遇她扭伤了脚,好心送她回来的妇人会是王落花的娘。
王落花的娘不就是一个农妇么,长年风吹日晒的能生得那么好?
长得好也就罢,瞧她通身的气派哪里像个农妇,倒像是官家夫人,否则,她也不可能盛情邀请她来家里坐坐。
吴天亮见孙氏一脸错愕的样子,满心的不以为然:“娘这么惊讶做什么,她本来就是王姑娘的娘,娘还没告诉儿子,她怎会来我们家?”
孙氏没好气道;“我扭伤了脚,她送我回来的。”
“原是这样。”他突然又高兴起来,“这可不就是缘分,娘与林婶子有缘分,儿子与王姑娘有缘分。”
孙氏气的翻白眼,想训斥他,又怕儿子跟他吵起来,再谈去县里上学的又要闹崩。
她喝下一口凉茶,将满心不悦强压下去,从唇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王落花已经嫁人了,你说这样的话叫旁人听去,不是有意叫她难堪么,说不定还要引起人家夫妻不睦,人家帮了我们,你不好这样恩将仇报的。”
吴天亮脸上的笑容一僵,很是泄气道:“娘,儿子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就好,先回屋读书去吧,娘这会子也累了。”
吴天亮悻悻离开,孙氏连忙叫来丫头瑞芳,吩咐她去打听贺兰月的底细。
她实在不明白,王落花的娘就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农妇,哪来这通身的气派,莫不是她和离后,凭着狐媚子长相,又和谁勾搭上了?
所以,王落花才有银子租下铺子做生意?
否则,凭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本事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八成是靠男人。
若果真如此,这一对母女可真是太不知廉耻了。
她绝不能再让儿子沾染分毫。
……
三天后。
冯氏收拾了一大螺车的东西,有吃的用的,还有她精心为未出世的小外孙缝制的肚兜,小褂,帽子,虎头鞋,应有尽有。
又叮嘱了王落花和李逢君好些话,才放心让两个人上了螺车前往容城。
相比于区区小镇,容城则大了许多,螺车到了容城又走了好半晌才终于到了李玉馨的夫家。
李玉馨早就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见到有一辆螺车驶来,忙高兴的迎出门去。
待螺车停下,李逢君从车上跳了下来,又将王落花扶了下来。
“天宝……”李玉馨激动不已。
“大姐。”李逢君高兴的冲着她摇摇手,“赶紧叫几个人过来搬东西。”
李玉馨忙吩咐家中下人去帮忙搬东西,李逢君拉着王落花的手走到李玉馨面前:“大姐,这是小干……咳……是花儿,王落花,我媳妇。”
李玉馨很自然而然的牵起王落花的手:“好个俊俏模样,前些日子爹过来时,好好将花儿你夸赞了一番,大姐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呢。”
王落花见李玉馨温柔可亲的模样,心里自然就多了几分亲近,笑道:“天宝哥哥和我在家中也盼着见到大姐呢,娘本也想过来,只是娇娇姐姐那里离不开人。”
“我知道。”李玉馨微微红了眼眶,“娘盼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娇娇妹妹,我心里着实高兴,瞧我,高兴的都糊涂了,赶紧进屋说话。”
三人一起朝着院内走去,李逢君又道:“大姐,我瞧你怎么瘦了许多?”
李玉馨温柔的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笑道:“还不是这小东西闹的,尤其是这两日,偏爱闹腾,再加上天热,没什么胃口,就瘦下来了。”
李逢君笑道;“我家小干柴医术极好,待会叫她给你瞧瞧,再开点宁神安胎,增进食欲的药物,保管大姐就好了。”
李玉馨笑道:“平时瞧你粗枝大叶的,想不到还懂这些。”
“这个自然,也不看你弟弟我是谁,我什么都懂。”
王落花“噗嗤”一笑:“一夸你就翘尾巴。”
李玉馨笑道:“他打小就这样,别说夸他,就算没夸,他自己也会夸自己。”
“姐,你怎么在小干柴面前揭我的短,以后我在她面前还有什么脸。”
“在自家媳妇面前要脸做什么,像爹对娘一样,只管对媳妇好就行了。”
“那姐夫呢,他对你好不好?”
李玉馨眼里划过一道黯然,转瞬即失,微微笑道:“你姐夫待我很好,我们一直都相敬如宾。”
“那还不错。”李逢君吹了一下拳头,“他敢对你不好,我就揍死他!”
话音刚落,姐夫苗圣杰微弓着腰走了过来,脸色先黑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笑容:“天宝来啦。”
王落花抬眸一看,就看到一个瘦小苍白的年轻人,背略微有点驼,眼睛似乎不大好,瞧着人时半眯着,五官工细,张着嘴微笑时,嘴里亮闪闪的也不知是唾沫还是镶着的银牙。
李逢君向来和这位姐夫互相瞧不上,姐夫嫌他粗鲁无礼,他嫌姐夫酸文假醋。
不过,当中有李玉馨调停,两人倒不至于一见面就掐,相处的还算和睦。
何况,他们两个很少能见面。
李逢君摸摸鼻子,冲着他打了一声招呼:“大姐夫好。”
说完,又开始得意的介绍起王落花来。
苗圣杰冲着王落花淡淡一笑,王落花也跟他打了个招呼:“姐夫好。”
四人一起朝着厅堂走去,没坐一会儿,苗圣杰就借故离开了。
李玉馨面上觉着有些尴尬,笑着打圆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夫,他人就这样,不惯同人打交道,只喜欢读书。”
李逢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禄蠹。”
李玉馨无奈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着口没遮拦。”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爽朗的笑声:“哈哈,是不是天宝老弟来啦。”
李玉馨一听是她公公苗庆泰的声音,忙起身行礼,又等王落花跟苗庆泰行完礼后,她便拉着王落花的手出来了。
王落花见李逢君和苗庆泰之间不像长辈晚辈,倒像同辈好友一般,竟然叫李逢君一个晚辈老弟,十分奇怪,还没等她问,李玉馨就笑着开口了。
“花儿,你别见怪,我公公就是这么个不拘小节的豪放性子,每每天宝过来,他总要以酒款待,我不叫他们多喝,两个人还不高兴。”
王落花笑道:“看来伯父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嗯,我公公的确容易相处,所以你在这里全当在自家,不必客套拘礼。”
“好。”
李玉馨带着王落花去了自己日常住的卧室,又吩咐家中丫头端来茶水,糕点,两个人拉起了家常。
虽初次相见,却相谈甚欢。
另一边,李逢君已经和苗庆泰聊的热火朝天,还没到吃饭时间就开始喝酒。
两人干下一碗酒,苗庆泰将桌子一杯,哈哈笑道:“痛快,老子许久都没这么痛快过了,天宝,不是我夸你,杰儿若像你这般,老子还要烦这些神干么事,早将这份家业全都交给他,老子一个人轻松快活去了!”
“姐夫爱读书也不错嘛,指不定能中个举人回来。”
“但愿吧!否则真对不起他读书那劲。”
他又替李逢君倒了一碗,自己也满上了,两个人又干了一碗下肚,苗庆泰的眼睛突然红了:“天宝,你说你若是我儿子该多好?”
李逢君万分得意,再加上酒劲,他顿时飘飘然了,连伯父也不称呼了,哈哈笑道:“还是庆泰老哥最懂我,这辈子不能做你儿子也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对对对,一家人,来,天宝老弟,再干一碗。”
“别介。”李逢君替他夹了一块牛肉,“还是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否则容易醉。”
“醉了才好,一醉方休!”
“我瞧老哥你似有心思,怎么着,还是为了镖被劫的事?”说着,他一拍桌子,气愤道,“是哪个王八崽子敢劫我老哥的镖,叫老子知道了,老子砍了他的爪子。”
苗庆泰脸上露出似烦恼似羞臊似尴尬的神色,放下酒碗,低头抠了抠手指。
李逢君将酒碗往桌上一顿,霍然站起,一脚翘在了长凳上:“来,告诉老子,究竟是哪个王八崽子劫了你的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