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天魔女

安乐面色凝重：“你是说……”

苏黛与他心意相通，点头道：“哪怕算上未觉醒灵智时，我也仅有数百年的记忆。”

“我继承玲珑公主传承的程度越深，便会接收越多属于她的记忆。”

“她无需重生，无需夺舍，我也会变得越来越像她，直到……彻底遗忘名为苏黛的我。”

人的思想、行为、性格，是由过去的经历所塑造。

不同的记忆，自然会演变成不同的意识。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一个人突然失忆，又塞进去另一个人的记忆，他自然会变得完全不同。

现在的苏黛虽并未失忆，但她的妖生相比于玲珑公主来说，实在太过短暂，倘若一口气全部接收，恐怕会被庞大的信息直接洗去原本的人格。

想到这里，安乐不禁皱起眉头。

这时，苏黛却笑了起来：“夫君不用担心，我之所以性格有所变化，主要还是因为急功近利，尽快提升修为。”

“倘若慢慢消化的话，便只是浏览他人的记忆，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况且……”

苏黛盯着他的脸庞，美目中满是柔情：“我已经寻到了记忆中的锚点，不会再轻易迷失偏航了。”

安乐心中感动，他自然明白，苏黛口中的锚点正是自己。

而也正是为了他，苏黛才会强行突破到元婴境界，来到大泰神朝境内。

如此佳人，他又怎能辜负？

但这时，苏黛又幽幽说道：“谁曾想，夫君竟如此绝情，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安乐额头渗出冷汗。

“呵呵，新人谁是旧人还不好说呢。”

安乐身旁响起了红映雪的冷笑，她的笑声娇媚中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魔性，似乎能影响他人的思维。

看着浮现而出的红衣倩影，安乐的冷汗渐渐往下流，只觉得头大如斗。

在小小红找回真名后，她的行动便愈发神出鬼没，有时就连安乐都找不到她的踪影。

反倒是苏黛习得了玲珑公主的秘法，屡屡能定位红映雪的位置，之前她也是凭借这一点发现了这道倩影的存在。

苏黛一脸平静的看着红映雪：“红妹妹既然找回了记忆，为何还留在我夫君身边，不恢复自由自身呢？”

“这天大地大，你何处去不得？”

在最初的惊讶后，苏黛对小小红的态度便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澹然，毕竟，她早就是安乐认可的道侣，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闻言，红映雪果然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安乐想起一事，问道：“小小红，你前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声音中隐约带有魔性？”

他习惯了“小小红”这个称呼，一时改不过来。

但安乐问这话时，语气十分严肃，这几天的相处下来，现在的小小红竟给他了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红衣女身上似乎有种诡异的力量，能勾起他人心中的魔性。

红映雪犹豫了下，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苏黛。

苏黛冰雪聪明，主动说道：“我先去一旁……”

安乐抓住她的纤手，转头向红映雪道：“她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你不用瞒着她。”

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苏黛心中一暖，嘴角挂起澹澹的微笑。

见状，红映雪幽幽叹了口气，心知她再怎么努力大概都比不上苏黛在安乐心中的地位，于是老实了许多，开口道。

“我的前世，乃是一尊天魔女。”

苏黛惊诧道：“天魔女！？”

安乐未曾听过这种存在，用问询的眼神看向她。

苏黛轻声解释道：“我在玲珑公主的传承中目睹过天魔女，这是一种极其稀少独特的生灵，比我们妖魅还要罕见。”

“据说，她们是由凡人的魔性凝聚而成的生灵，是天生的魔女，杀人如呼吸般自然，挑起魔性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她看着红衣女的眼神变得很严肃，如临大敌。

“天魔女以散布魔性为乐，所到之处，遍地灾祸！”

红映雪惊奇的挑起秀眉：“你的见识，倒很是不坏。”

“但你有一件事说错了，我们天魔女并非喜好挑拨魔性，而是以魔性为食。魔性浓郁之处，容易吸引天魔女降临，但常人不知内情，还以为是我们带来了魔性。”

“如同乌鸦食腐，经常出现在尸体密布处，便被人视作不详。”

她的话语有条有理，和从前那个呆呆萌萌的小小红相去甚远，让安乐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那也是我前生的事情了，我现在只是以一介残魂之身，留存于世，哪有什么威胁？”

红映雪苦涩微笑：“安郎，莫非你也怕我吗？”

安乐看着她这张无比熟悉的俏脸，坦诚说道：“我并不怕你，只是你变化太大，以至于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不像是我从前认识的小小红。”

红映雪愣了愣神，而后飘到了安乐身前，默默的低下头。

这个动作，令安乐心中微动，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抚摸红映雪的头顶。

红映雪配合地蹭了蹭，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发出舒适的呼呼声。

这正是小小红最喜欢的奖励行为。

安乐这才松了口气，小小红变了很多，但有些东西仍未改变。

“小师弟，你们躲在这儿干什么……”

这时，叶灵儿从旁边闯了过来，随，后话音戛然而止。

叶灵儿看到，安乐一手牵着苏黛，苏黛也靠在他怀里，安乐的另一只手则是轻抚红衣女的头顶，三人一时间竟看上去十分融洽。

愣了半晌，叶灵儿才喃喃问道：“小师弟，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安乐神色一僵，还未开口，苏黛和红映雪都意识到这情形的尴尬。

红映雪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苏黛则是在安乐胸口上轻轻锤了一拳，转身就走。

叶灵儿挠了挠头顶，浑然没有破坏气氛的自觉，眼巴巴的盯着他。

“小师弟，我饿了。”

安乐受不了她这眼神，无奈说道：“我看看储物袋里还有什么吃的。”

******

没过多久。

不远处的极光灵灾暂时消停了下来，安乐等人重新开始赶路。

期间，安乐曾多次主动提出绕路，众修虽有些不解，但都没有异议，老实照做。

安乐的战绩实在恐怖，早就让他们心悦诚服，再加上苏黛三女也与他关系紧密，想不服也不行。

说来奇怪，一行修仙者之前还时而能碰上大泰神朝的武者，但在安乐开始指路后，便一帆风顺，有惊无险，就连灵灾都躲过了好几次，大大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众修都为之啧啧称奇。

苍松则更是坚定了自己的观点：“这位安道友果然是策无遗算的妖孽之才，日后万万不可与他为敌。”

这天夜里。

众人正在一片平原中赶路，忽而察觉到不远处有几道活物的气息靠近。

青石不由得面露惊容：“好生不弱的气息，莫非是镇灵司武者追上来了？”

云无痕、苍松等人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并看向队伍领头的安乐。

谁知安乐神色如常，摆了摆手，说道。

“不必惊慌。”

众人虽很信服于他，但随着夜空中一道黑影的显现，仍不免神色紧张，严阵以待。

远远看去，这道身影笼罩在一身黑袍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修士们灵识敏锐，几乎无法察觉它的到来。

“速度好快！”

苍松盯着夜空，微微一惊。

黑影速度奇快，来势汹汹，短短数秒，便已出现在修士不远处。

摆明了是冲着他们来的。

稍微探查对方的气息，苍松老脸上的凝重更甚，自语道：“这人囊括了不止一道活物，含有分外诡异的生机，甚至还有……虚空的味道！”

“可为何这活物好像还很稚嫩？”

另一边，苏黛也变了脸色：“不好，恐怕是炼虚强者！”

众人大惊失色，唯有安乐表情古怪，说道：“放轻松，不要紧张。”

修士们都惊讶的望着他。

炼虚强者，绝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存在。

云无痕心道：“如此绝境还能说出这种话，不愧是安道友。”

安乐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哑然失笑：“真不用怕，他不是炼虚，也不是敌人。”

这时，半空中的黑影已然从高处落下，来到众人身前。

靠近了看，这人的形象愈发怪诞可怖。

它通体被黑袍覆盖，左右两边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下了两个人，看不出手脚的形状。

最诡异的是，黑袍的下摆竟有一条条乌黑泥泞的触须蠕动，它们还迫不及待的钻了出来，亲昵地爬向安乐。

这全然是一副邪魔的模样，吓得胆小者瑟瑟发抖。

“怪物啊！”

眼见着修士中就要有人忍不住出手，只听见“撕啦”一声，黑袍从内部撕开，跳出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少男少女。

他们脸色苍白，头晕目眩，脑浆似乎都要给晃匀了，险些当场吐出来。

安乐走上前去，把灵力度入两人体内，他们这才清醒过来，见到安乐后立即惊喜道：“师尊！”

这二人不是尹毓姐弟又是谁？

早在安乐离开青州时，他便料到自己会与太子决裂，八成要借此机会逃出大泰神朝，于是提前做了准备，让尹毓二人隐姓埋名，朝着大泰神朝边境的方向前进。

身为底层平民，尹毓二人对大泰神朝并没有多少留恋，之前甚至不知道太虚宫的存在，更谈不上仇恨，倘若留在这里，反而会受到牵连，不如跟安乐一起离开。

为此，安乐还给他们留下了一道【虚空魔影】。

虚空魔铠在离开安乐身体一定距离后便会失去活性，但靠近后又会重新复苏，并且和安乐冥冥有一种联系。

安乐正是借助这联系得知两人的位置，再稍微绕路，使得【虚空魔影】复苏，接来尹毓姐弟。

“安道友，这两位是你的弟子？”

苍松难掩脸上的惊讶，又看向包裹在黑袍中的魔影，小心问道：“这位道友是？”

安乐澹澹一笑：“只是一具身外化身罢了。”

说着，他向黑袍伸出手。

黑袍像是具有灵性一般，自行包裹住他的身躯，而后下方的虚空魔影纷纷化作触须钻进他的肉身，传出乳燕归巢般濡慕的情绪。

等到安乐再脱下黑袍时，它就重新变成了一件普通的衣物。

苍松又他的这句话震得不轻，双眼有些茫然，喃喃自语：“只是一具化身？”

其他修士难免有些脸红，他们居然被安道友的一具化身加两个弟子吓成这样。

唯有云无痕双眼微亮，还拿出了一本小册子，在上面写写画画，嘴里不住说道。

“用身外化身人前显圣，这法子好！我以后也得炼一个。”

事实上，虚空魔影的战力不算太强，只是因为携带有虚空的气息，所以显得境界奇高无比，格外唬人。

得知是虚惊一场，苏黛也忍不住幽怨的瞪了一眼安乐。

尹毓见他们两人的神色，瞬间醒悟，连忙说道：“见过师娘！”

说着，还踹了尹飞尘屁股一脚。

苏黛闻言，目光温柔，含笑说道：“你就是尹毓吧，真是个乖孩子。”

尹飞尘摸了摸屁股，心里不解：“姐姐之前不都叫叶师伯为师母的吗？”

“怎么眨眼就叛变了？”

尹毓又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说道：“师娘是师娘，师母是师母，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这时，红映雪的身影显现而出，笑着看向两人。

尹毓心中发凉：“坏了，还有一个！这该怎么称呼？”

突然，旁边化名白骨的修士向他们发问：“大泰神朝，投降了吗？”

尹毓犹豫了下，说道：“据说神皇已经开始议和了，要割让数万里疆域，赔偿太虚宫的损失……”

“议和……议和……哈哈哈……”

白骨双目通红，状若癫狂，发了疯一般的冲了出去。

众人愣了愣，却都没有阻拦。

他心中最后的执念都已破灭，彻底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只是在寻求自我毁灭罢了。

眨眼间，数日过去。

一番有惊无险的逃亡后，众人终于抵达了大泰神朝和太虚宫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