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亭置于花园内,山前的苍翠,四季海棠花开,兼着清秀俊丽的佳人,纵有北风凛凛而来,也是湛然自若。
亭下四顾无人,兼得秦可卿清眸明若,泰然处于其间,陈洛哪有不上前的道理。
行至亭间,秦可卿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身着月白绸缎竹纹绒长袄的陈洛。
即使是山间苍翠、四季花开也不如此刻秦可卿双眸中的神色。
施施然一礼,秦可卿语气中竟有几分赞许,心中仿若长舒一口气浅笑道:“先生果真不负小女子,不过这般胆色也不知尽占了哪个字?”
语气上略显俏皮,就连言辞上都是透着露骨情色。
陈洛瞧着秦可卿,也并未细瞧了去,不过这北风中夹杂了些许香气实在是让人难饶,尤其是勾魂彻骨般的浅笑。
只见陈洛径直坐了下来,捧起亭间石桌上的玉杯,看着上面还有着些许热气,直接一口喝了下去驱了驱寒。
感受着腹中热流涌过,方才处变不惊回道:“胆色一词过于俗也,寻常士人夸耀皆以胆识称之。
再者告子亦言食色性也,我不过寻常人,岂有可避之理?
世间美好皆系于色,这方山水是、四季海棠是、眼前人亦是,以然否?”
秦可卿拂袖敛起裙摆坐下,双眸熠熠般盯着陈洛呵呵笑道:“先生可真会说人,也不知最后便宜了哪家姑娘。
今日我与先生可不是引经据典论道的,那日与先生之约今日如何?”
嘴角那一抹浅笑就从未散去过,仿佛对于秦可卿而言就是信手拈来。
瞧着秦可卿也独自喝起茶来,可陈洛朝着秦可卿看去,那种似乎灼热的目光又消失了,清冷乖觉让人琢磨不透。
秦可卿清丽之处不输此间山水之色,当真是世间仅有。
这才不过是第二面,也不知道面前的秦可卿到底还有几分面孔,陈洛面露笑容,可是心中愈发好奇这位擅风情,秉月貌的女子。
目光湛然,仿佛欣赏山水一般笑问道:“哦?那日之言世间能有几人相拒,若不然,又何有今日?”
秦可卿袖口下滑,露出如玉凝脂般的皓腕,一双柔夷托起雪白的下颚,紧紧的盯着陈洛。
她此刻那双清丽孤冷双眸,似乎想要看透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男子。
陈洛也不言语,静静的等着秦可卿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息之间,又或者是一盏茶,再者是更久,两人就这般在寒风中静谧的欣赏着山水,以及山水中的人。
“呼......”
秦可卿长舒一口气,清冷乖觉之态一改,那嘴角的一抹笑容再度浮现,轻颔额间笑道:“那今晚二更天,我可等着先生到来了。”
轻吐出的气息,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都有暖意袭来。
说完,秦可卿便起身朝着亭外离去,其间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
直至素色身影消失,陈洛一直舒缓的眉头才紧皱起来,至少他看不透秦可卿到底想怎么做。
要真是如那日所说一般,他不相信这般就可以得到面前这位女子,这简直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冰山一般。
不过说是不心动那都是骗人的,至少自己现在没有这个魄力。
但是要说这般就会将自己交出去,岂不是痴人说梦般,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似火如冰的女子是怎样的心思。
轻吐一口浊气,陈洛也不再细细琢磨,慢慢看慢慢瞧,他如今在这神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何况一个女子乎。
凛凛北风声响,吹起湖边缕缕寒气,直至亭中再无人。
二更天,也就是亥时,时辰未到。
除却几处烛台依旧,唯有月辉清耀。
陈洛早就瞧见瑞珠似乎离开了院落,循着烛台灯火影曳,四处无人,陈洛方才侧身一入。
落入这个时代,貌似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刺激行事。
瞧着房内灯火通明,不过却再无一人声响。
房内清寒,就连炭火清香都未曾添置,就连陈洛都觉得不可思议。
再看房内左侧,摆着一檀香木案几,上置一天青色双耳梅瓶,瓶口无物,光泽无尘。
房的右侧立一高大书柜,各类书籍、笔墨器物、书画真迹,碑帖原拓、古籍善本落落列列,一应俱全。
这里到瞧着也不像秦可卿刚来,想必她每年都会来此,不然屋内布置也不会这般清雅。
瞧着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宣纸上娟秀的字体倒是一手好字,上述:“欲广福田,须凭心地。行时时之方便,作种种之阴功。利物利人,修善修福。正直代天行化,慈祥为国救民。”
这文章陈洛也曾读过,大抵是阴鹫文中的一些文字。
未等一会儿,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笑,陈洛不用瞧都知道是谁,旋即转过身来。
烛火慢舞,影曳着秦可卿的侧脸,只听秦可卿笑着道:“先生一如既往的守时,希望今日能让先生不虚此行。”
虽然觉得秦可卿是在笑,可是陈洛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或许觉得陈洛有些犹豫,秦可卿明眸一闪,笑道:“都已经这般了,小先生还怕什么,此刻难道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陈洛可不是她这般所想,事先他早已经和福伯走过一遍周围,并不惧怕什么。
再者也幸亏这个院落住的是秦可卿,这个宁国府长媳的身份在这,整个院落除却晚间送膳的,再无一人。
就连瑞珠,陈洛也看到她早早的离去了。
此间只有他和秦可卿,他又有什么可惧的。
秦可卿又看了一眼陈洛,鼻息轻动,绕过身前的陈洛,走到香木案几之前。
轻敛案几上她所写的阴骘文,臻首轻动,朱唇轻启映着烛火开口道:“想必先生看过了,觉得如何?”
“字是好字,文是好文,是求心安,可见一般。”
听着陈洛的回答,秦可卿想着陈洛一直以来的回答,淡淡笑道:“先生所说之语也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说着又回头仔细端详了一番陈洛,好像心中是要做什么抉择一般,然后再度背对着陈洛。
这一番动作倒使得陈洛不明所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