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孙友福到底还是没拦住李煜把半推半就的冯老板带到后面小院设立的特高课。
心急如焚的孙友福赶忙去往厨房,打算让鼎香楼里和老九最聊得来的杨保禄去小院说合一下,看能不能把冯老板捞出来。
没成想,平常这个点都喜欢猫在后厨就着客人剩下的残羹剩饭偷喝点小酒的杨保禄竟然不在,孙友福刚要大声嚷嚷,却见中午去宪兵司令部伺候野尻吃喝的蔡水根刚刚跨进后院。
“哟,掌柜的,您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蔡水根见掌柜的面色不善,赶忙问道。
“水根,你这是伺候牲口回来了?对了,你看见保禄了吗?”孙友福问道。
“哎,掌柜的,你这话……”
“啧!赶紧说,见着保禄没?我找他有急事!”
“保禄在你屋里呢,刚刚他来了个亲戚,没看这大堂都是我收拾的嘛!就保禄那亲戚,好像是他的堂……哎?掌柜的你着什么急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孙友福不等水根把话说完,一把拉住水根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去,边走边说道:“冯老板让老九给逮到特高课了,我寻思着保禄不是跟老九最聊得来嘛,看能不能让保禄去给说合一下,哪怕花点钱也得把冯老板救出来啊!”
“冯老板?给咱们送驴的那个冯老板?”蔡水根心里咯噔一下,瞳孔不由得瞬间放大,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旋即松开,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却赶忙一把拉住孙友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九找茬呗!”孙友福拽了两下却发现自己拽不动水根,只得停住脚步,解释道:“也不知道老九看冯老板哪不顺眼,查证愣是查到驴身上去了,冯老板顶了几句,就被老九拉到特高课了。”
蔡水根眼中精光一闪,紧紧的拽住孙友福,说道:“掌柜的,你等等!这事儿可不能让保禄去办!”
“为什么?”
“您想呐,就保禄那个脾气,还不得跟老九呛起来?这万一再……您说是吧?”
“那……”
“您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我进小院瞧一瞧,这老九兴许就是想出出气,我去说合一下,保证把冯老板全须全尾的请出来。”蔡水根说道。
“这……也行!”孙友福一想也对,保禄可是够莽撞的,说话一点都不顾及,因此也是同意让八面玲珑的蔡水根进去试一试,不行就再想别的办法。
蔡水根安抚好孙友福,先是回到自己屋里,掀开床板,从夹缝里摸索出一根半尺长的钢钉,塞进衣袖的暗袋里。
要做最坏的打算啊!这是蔡水根带来安邱的唯一的武器,特制的锋利坚硬的钢钉足以刺穿人的头骨,作为一个老地下,蔡水根自认自己的身手还是不错的,近距离制住老九还是没问题的,虽然会暴露地下交通站的存在,但如果老冯真的有危险,那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沉住了心神,蔡水根跨过后门,推开小院院门,直奔老九的房间,站在门口仔细聆听,屋内确实有说话声,但声音很轻又很细碎,完全听不出说的内容。于是蔡水根轻轻敲门,同时,微微弯腰,脸上重新堆上笑容。
“谁!?”细语声顿时停了下来。
“是我,水根啊!”
“等着!”屋里传出老九的叫嚷声和脚步声,屋门忽的一下拉开,一把黝黑的手枪迅速伸出来顶在蔡水根的脑门。
“别动!”
蔡水根额头上登时就沁出一层细汗!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脑门,饶是蔡水根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地下,也忍不住心里一阵发虚。
怕死和敢死那是两回事儿!面对死亡谁能不恐惧?蔡水根自从参加革命以来,虽然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但也不能死的毫无疑义不是?
“九爷,是我,水根啊!”
蔡水根小心的赔笑着,举起双手慢慢放在脑后,同时右手小心翼翼的摸向藏在左袖里的钢钉。
“我知道是你,新四军的赵华嘛!苏北焦司令的心腹爱将!伪装成蔡永红潜入鼎香楼建立地下交通站,呵呵,果然精明强干呐!”李煜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脸上带着冷笑,枪口一直稳稳的指着蔡水根。
赵华这个名字一说出口,蔡水根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铁青,赵华,焦司令,蔡永红,随着老九每说出一个名字,蔡水根的眼角就抽搐一次,心思也越发沉重。
暴露了!虽然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坏事了!蔡水根咬了咬牙,微眯双眼,右手紧紧的攥住钢钉,隐藏在脑后,杀气毕露,整个人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哦,对了,现在我身后屋里头送驴的冯世昌,还有街面上卖烟的那小子,叫什么来着?哦,王树槐,人称小石头,对吧?这俩也是你们的人吧?”李煜带着一丝玩味的冷笑,看着蔡水根。
看来不光是我自己,而是整条线都暴露了!听了这话,蔡水根心中却愈发冷静,今天,绝不能让老九活着!
眼光流转,微微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距离。
很好,不足五步!蔡水根心中发狠,凭自己的身手,绝对可以赌一把!老九啊老九,整个特高课就你一人,看来今天就是你的葬身之日了!
蔡水根拿定主意,正想大声呼喊,看能不能转移一下老九的注意力,自己好扑上去,哪怕拼上自己这条性命,也得把老九弄死的时候,屋内却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九爷,您可别吓他了,再吓,这小子该急了!”
嗯?蔡水根内心一个激灵,这声音,是老冯吧?而且,如此随意?
就在蔡水根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见屋内咳嗽了两声,一道人影从李煜身后冒了出来。
可不正是冯老板!蔡水根视线越过李煜,往他的身后打量,只见冯老板端着杯子,杯子里还冒着热气,脸上笑眯眯的,哪有一点被迫害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