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李煜过来的时候,胡尚仪正在门口候着,安贵妃带着朴妃正送来食盒。
李煜悄悄打量了一眼朝鲜进贡的这俩妃子,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大饼子脸。
通报,进殿。
老爷子半眯着眼睛,老神在在的窝在椅子上,听着眼前仨人争吵。
从背影看,这仨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家三兄弟。
老爹和三叔来此议事很正常,可偏偏汉王也被叫过来了。
不是被禁足了吗?这才几天呐!
嗤!
李煜绕到二叔正面,顿时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朱二憨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双颊高高鼓起,眼睛“眯”成一条缝,色泽红润有光泽。
这个样子他也敢出来见人,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王……咳咳,大侄子!好久不见啊!可真让二叔想念的很呐!”
朱高煦此时也发觉了李煜进来,顿时站了起来,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只是,他那肿的比老爹还胖的脸,配上他那凶狠的表情,格外滑稽。
李煜憋着笑,故意凑上去:“二叔,你都这样了,就别装狠了,来,侄儿扶您坐下。”
朱高煦一把揪住李煜的衣领,瞟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老爷子,凶狠的问道:“小兔崽子,你使了什么鬼花招?二叔什么凉血消肿的药都试过了,为什么一点都不见好!”
“那谁知道?可能是你用差了药呗,说不定过个三十四天就能好转了呢。”
“还得他娘的三十四天?”这话朱高煦倒是听明白了。
“猴崽子,手里有什么药就给你二叔用用吧,堂堂汉王,脸肿成这个德行,没得丢了皇家体面。”此时,老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指李煜,吩咐道:“爷爷有事情要你二叔去做。”
“哎,遵旨。”
果然是出事了!李煜顿时明白过来,明明被禁足的汉王忽然被放出来,老爷子竟也帮着他,肯定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汉王不懂朝政,倒是在军中威信颇高,难不成是边关出了事?
带着疑问,李煜伸手在二憨脸上揉捏几下,悄悄驱散留在他脸上的内劲。
“好了,回头抹上些凉血消肿的药膏,一时片刻就能消肿。”
朱高煦闻言,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墨绿色的药膏来就往脸上涂抹。
“猴崽子,站到爷爷身边来。”朱棣招招手,此时,胡尚仪带着朴妃进来奉食,朴妃跪倒在朱棣身前,朱棣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竟抬起朴妃的下巴,端详她的脸。
不是吧?老爷子,这种货色你都瞧的上?
李煜立在旁边心里吐槽着,朱棣仿佛很满意似的点点头,既没让朴妃出去,又没让朴妃起身。
只是拿起一块饽饽顺手递给李煜,自己也另拿一块往嘴里送,边吃边一指那哥仨:“你们仨继续,让咱听听都有什么高见。”
朱高煦看看老爷子,再看看两位兄弟,顶着一脸绿色瞧瞧桌子:“这次阿鲁台部袭击辽东,想必是得到了瓦剌部和兀良卫的支持。”
二憨口中的兀良卫就是兀良哈卫,也就是朵颜三卫,曾经助老爷子靖难的功臣。元亡后,蒙古部族大致可分成三股势力,居于兴安岭以东、洮儿河、绰儿河一带者,为兀良哈三卫部,目前暂时向大明臣服;居于鄂嫩河、克鲁伦河一带及贝加尔湖以南地区者,为鞑靼部,真正掌权的是阿鲁台;居于科布多河、额尔齐斯河流域及准噶尔盆地者,为瓦剌部,掌权的是马哈木。
至于此时的蒙古大汗答里巴,那不过是瓦剌马哈木拥立的傀儡。
“我一直就说瓦剌不稳,都是喂不饱的狼!”朱高燧立即附和着:“上次就应该回手把瓦剌收拾了,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烦事!”
“老大,这事都怪你!上次是你让撤的兵!”
“爹的意思,还是愿意跟草原各部和平相处,共享安宁,那瓦剌没反,你把人家收拾了,那不是恒生事端嘛!”朱高炽立即辩解。
“瓦剌部马哈木的孙子也先,据说鹰视狼顾……”
“……”
三兄弟你来我往的争论不休,李煜也大概听明白了,这事儿是阿鲁台部袭击了辽东,掳了不少人口。老爷子岂是那受了气不反击的帝王?这才把汉王放出来,商量出兵的事情。
二叔三叔是赞同出兵的,可自己老爹却事事以仁爱为先,反对出兵。
朱棣低着头吃饭,任由这哥仨争吵。
朱高煦见争吵不过太子,干脆直接调转目标:“爹,我们这一次从河北出兵,出张家口,直扑阿鲁台老巢!”
朱高燧:“爹,您现在就下令,让兀良卫出兵三万,看他来不来!不来?先平了兀良卫再说!”
老二:“没错儿!”
太子爷抱着膀子,抬抬眼皮:“没钱呐,爹!”
老二:“我们这次要打到斡难河畔!”老三:“对!”
太子爷:“没钱!”
老二:“扫荡犁庭!”老三:“对!”
太子爷:“没钱!”
老二:“你还让不让我说话啊?”
太子爷一摊手:“你说你的我没拦着你呀。”
老三:“这次爹御驾亲征!”老二:“哎!”
太子爷又抱起膀子:“没钱!”
噗!李煜忍俊不禁,捂嘴偷笑,自家老爹太坑了,任由二叔三叔说什么,他左一句没钱,右一句没钱,摆明了就是不赞成老爷子出兵:有能耐爹您调用内帑当军费啊?反正户部没钱!
朱高煦急了:“行了行了老大,你回家吃饭去吧!”
太子爷:“没钱!”
“你吃饭都没钱?”
朱高炽眼珠转了转:“咳,谁像你呀,你肯定有啊,对不对?你逢人就赏一颗金豆子,都够吃……”
“哎哎哎老大,有你这么阴人的吗?”
这说话的功夫,朱高煦脸上的红肿已经消散了大半,说话也清晰了许多。
“滚!”朱棣咽下最后一口饽饽,端起碗来把汤喝个精光,站起身,看都没看哥仨一眼,冷冷的吐出一个字,直接向幔帘后走去。
进去之前,招招手,李煜赶紧跟上。
哥仨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清老爷子是什么意思,皆闭嘴不言,慢腾腾的起身离开。
老爹,你怕是不久后就要倒霉了。进去前,李煜饱含深意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
“爷爷有何吩咐?”
“你去给爷爷办个事。”朱棣亲热的拦住李煜肩膀。
“哎,您说。”
朱棣冲外面挪了努嘴:“你到丹房御医那问问。”
李煜顺着老爷子的目光,实现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幔,看到跪在地上的大饼子朴妃,心中顿时明了。
老爷子年纪大了,不“支楞”,想找药又不好意思说。
这事儿好办啊!
李煜随身空间里就有蓝色片,是来此世界前特意采购的,当时可没想到能直接附身皇太孙,本来打算靠这东西赚第一桶金来着。
现在自然用不到了,正好献给老爷子。
李煜往怀中一掏,手一翻,手中捏出一个无任何标示的玻璃瓶来,里面是十片蓝色片剂;拔开木塞,小心的倒出一颗来,随便扯了个谎。
“爷爷,此乃泰西秘药,效果非凡,只需一颗,纵使八十老翁都能……爷爷您懂得。这本来是孙儿淘换了打算孝敬给我爹的,还没来得及献上,赶巧了。”
“这琉璃瓶不错,我拿去赏玩赏玩。”朱棣想了想,一把夺过来,揣进自己怀中,又问道:“这东西靠谱吗?”
“提前半个时辰服用,一次半片,虎狼之药,不可多用,爷爷切不可贪多。”给老爷子这东西,李煜心里总有一种拉皮条的感觉,好在老爷子祸害的是小西八,上国之君临幸番邦之民,咱还吃亏了呢!
反正老爷子就拿走了九颗,对身体无伤大雅。
李煜挥手喊过来小鼻涕,把手里剩余的那一颗蓝药片丢给他:“安排人,去找个六十以上的男人,喂下去,再给他安排个女人,有结果了回来告诉陛下。”
“算你个猴崽子有孝心。”朱棣对长孙的安排很满意,拉着李煜坐下。
“这么多年光顾打仗了,得多要几个,你今天看桌上那哥仨,我要赶过去一巴掌一个,把他们的脑袋拍到腔子里去,在我这卖嘴!”
“呵呵。”李煜干笑着,这话没法接。
“我不装傻充愣,我得让他们早早气死。”
“今早刚得到的军情,阿鲁台,从辽东,掳掠了平民,辽阳卫正赶上换防,全军覆没!你二叔三叔的意见是明年再次北征阿鲁台,可朝廷没钱,你爹拦着不让打,这事儿,你怎么看?”
“打!”李煜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汉之匈奴,唐之突厥,莫不如是。”
“不把他们打服了,你就甭想坐下来和他们谈仁义道德!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哈哈!”朱棣顿时大笑,拍打着李煜肩膀:“你爹的仁义道德你是一点都没学会啊!类我,类我!”
“孙儿的仁义只对我大明百姓讲,那些蛮夷,一没有对我大明缴税纳赋,二没有献上女儿供大明皇室享乐,还时不时的打草谷,掳掠我边关百姓,凭什么要对他们讲仁义道德!”
“孙儿只用大炮跟他们说话!”
“说得好!”朱棣大笑几声,脸色却迅速垮了下来:“爷爷也是这么想的!爷爷屡次北伐,就是为了荡平蒙元残部,扫荡犁庭,彻底安定北方。可惜,现在朝廷没钱,你爹那个抠砖缝的,死活拦着,爷爷心里这股气呀!”
“爷爷莫忧,孙儿愿献银千万两,助爷爷北伐。”
李煜嘿嘿一笑,从怀中摸出了那份盐场改革的奏本来。
“爷爷请看,这是孙儿拟的一些条陈,关于我朝盐制改革的,其中列举了一种新的食盐获取之法。”
这个方法说穿了很简单,晒盐与饱和溶液过滤之法相结合,就能生产出洁白如雪的食盐。
朱棣接过来,慎重的仔细观看着,李煜在一旁逐条解释着,祖孙二人一直讨论了大半时辰,李煜所想的不足之处,也被老爷子一一指出,加以改进。
“……依此法制盐,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使我大明百姓再不受缺盐之苦,可谓永乐朝一大善政,足以名垂千古!”
“好!好!好!”朱棣捋着胡须畅快大笑:“吾不喜得新盐之利,吾喜得好圣孙矣!”
朱棣当即召见户部尚书夏元吉与工部尚书宋礼,按照祖孙二人商榷之后修改的条陈,命工部牵头,户部配合,尽快实施下去。
夏元吉两眼放光,对着李煜长稽到地,口呼太孙英明。
他掌着户部,自然明白食盐的利润有多少,太孙这新盐的办法一旦实施下去,单单以盐引所获之利,就足以保障九边粮草无忧了,再加上盐税所得,国库岁入何止增加千万两而已?
最绝的是,太孙提出来的“区域经销商”制度与“加盟费、保证金”的概念,绝对能短时间内狠狠捞上一笔,陛下下次北伐的钱粮有了,大伙儿也能过个肥年——至少今年发俸禄的时候可以不用大明宝钞糊弄了!
此事已毕,李煜哼着小曲,离了皇宫,赶紧赶回太子府,樊忠还等着呢。
入得春和宫前殿,自己那胖老爹端坐主位,樊忠在椅子上落了半个屁股,正与太子一问一答。
见了李煜进来,樊忠赶紧起身,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上前见礼。
可还没等李煜答话,便被老爹扯到一旁。
“你爷爷那里,怎么样了?”
大胖监国多年,早就练就一颗七巧玲珑心,临出乾清宫前,儿子看自己那一眼,他已经察觉了异样。
“爷爷说,要再给我填一个四叔,然后把你们哥仨的脑袋一巴掌一个,全拍进腔子里。”
“胡扯!你爷爷早就……呃,早就那啥了。”朱高炽差点把大不敬的话说出口。
李煜嘿嘿一笑:“所以啊,正巧我手里有点秘药,特别管用,就顺便献给爷爷了。”
“爹,我估摸着,你们哥仨要倒霉了,爷爷正想法子收拾你们呢,自求多福吧。”
李煜差不多能猜出老爷子下一步的举动来,北伐可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至少大半年就得提前准备,要集结兵力,筹措粮草等,太子爷以缺钱为名拦着不让,他这个监国的位子也就当到头了。
原剧情中,是汉王那个憨坯坐了一段时间的监国,让老爷子当猴耍了一回,可李煜现在却不想让汉王监国。
让汉王监国,无非是撇开太子,让支持北伐的汉王搞钱粮,可李煜搞钱的手段不比汉王差,也是支持北伐的,更是名正言顺的太孙,大明根红苗正的继承人,这监国的位子,自己凭什么不能争一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你爷爷去吧,倒是你,可得小心着点你二叔。”早就摸透了老爹脾气的朱高炽压根不放在心上,随意嘟囔一句,接着挤了挤眼:
“哎,你给你爷爷的那药,还有吗?给你爹也来点。”
李煜无奈的又摸出一个玻璃瓶来,朱高炽一把抢了便走。
“这事儿可别告诉你娘啊!”
“哎,对了,刚刚兵仗局那边派人来报了,说皇太孙吩咐的事情办妥了,问什么时候过去看一看。”
“知道了,待会儿我就过去。”
李煜鬼笑着,都不用问,就知道老爹拿着“药”干啥去了。
可惜了,给爷爷的那瓶是真的,可老爹抢走的这瓶,看起来一模一样,里面的药片却是李煜私底下拿淀粉和靛蓝搓的,原计划里准备掺假卖的。
等老爹脱了裤子,有的乐了。
可惜,李煜却无福看热闹了,顺手坑了老爹,得赶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