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一进门, 林涉就被里面的情形震惊住了。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小屋，但是，不普通的, 是里面的情景，这间普通隐蔽的小房间内挂满了细细的绳锁，上面所有的细绳上乎满满都是林涉的相关照片。

墙壁四周更是放着几张高清放大的的照片。

显眼的一进门就能看见。

林涉抬头看去，有自己卑微无望地含着银链, 柔顺仰头的照片, 有孤独绝望蔓恐惧叼着奖章的, 还有几张，是自己第一次来方俊义家, 方俊义给自己端了一杯水，迷晕了自己之后拍得昏迷照。

照片中的少年，稚嫩的年纪眼中还带着单纯和干净,

他的神情从恐惧到哀求，从痛苦到求助, 从绝望到在挣扎，最后是毫无生气的柔顺和麻木, 他无助的看着镜头，即使听不见声音, 也能感同身受到照片中少年恐惧和绝望的情绪。

就像一只挣扎的天鹅，慢慢走向献祭。

唯一不变的，是少年困兽囚徒的无望处境。

他在挣扎, 在求助，在惊恐, 在濒临破碎……

可最后, 他只能渐渐的被驯服, 因为没人可以救他，仅仅是看着就让人痛苦压抑。

满屋的照片包围着他们，每一张照片都是林涉一次痛苦的遭遇，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个仅仅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却承受了可怕的事情。

那时候的林涉，是什么心情呢？

封正逸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呼吸停止，漫天遍野的照片重重敲击着他的心，宛若在狠狠嘲笑他，嘲笑他连个孩子都保护不好。

封正逸的心跳也跟着停滞，他用力的闭上眼，再睁开时，满眼血色。

他眼底涌上幽暗之色，脸上肌肉紧绷，咬紧了后槽牙，目光沉痛而愤怒，如同平静海底酝酿的火山，即将爆发。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林涉，他的弟弟，就是这样被方俊义折辱的吗。

林涉的鼻尖隐约嗅见了血腥味，环视了一圈都没找到，林涉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他再次将视线放在这些照片上，睁大了眼，呆滞了良久，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震撼中反应过来。

这手艺，这照片、这拍的。

他当时有这么痛苦绝望？有这么反抗过吗？原来他的演技居然怎么好，难怪方俊义每次都会露出那样幽暗的神情。

正当林涉陷入沉思的时候，一直温热的掌心突然盖住了他的眼，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响起大哥极温柔的声音，“别看。”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眼皮，一直沁入了林涉的心里。

这一次，林涉清楚的闻到了血腥气，这次发现，原来刚刚不是自己闻错了，而是大哥在极致的愤怒中掐伤了手掌心。

林涉愣了愣，他茫然的眨了眨眼，耳边属于大哥的声音有些暗哑，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别怕。”

林涉还没来得仔细观看，就被大哥捂住了眼，随后，大哥的另一只手微微添了力道，却又以不伤林涉的小心拉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他带了出去。

林涉不小心碰到大哥的手臂，还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胳膊，封正逸以为林涉碰他是因为恐惧，扶稳了林涉，声音沙哑中却带了柔和，

“我们出去。”

再然后，林涉就被封正逸带了出去。

等林涉的眼前终于出现光亮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客厅中，封正逸拉着他，站的笔直，沉沉地看着王年所在的房间，眼底腾起乌云压城的冷暗气势。

随后，封正逸微微低下头，视线和林涉平行，他认真的看着林涉，眼神中的温和和关切撞击着林涉的内心。

“大哥会帮你处理好那些。”

林涉怔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哥的关心和担忧让他心里发暖，暖的甚至有些难受，兄长的关心让他控制不住的委屈上涌，就像一直以来的压抑和恐惧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林涉丢脸的吸了吸鼻子，鼻音沉重的嗯了一声。

他小心指着大哥那只受伤的另一只手，带着鼻音的声音还有些软，“大哥，你疼不疼。”

封正逸神情越发柔和复杂，他甚至冲林涉笑了一下，温柔极了，

“没事，不疼。”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林涉，面前的少年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的委屈和通红的眼眶，还有他不敢置信的神情都像是一把利刃，深深插在他的心心头。

是连呼吸都扯着疼的内疚和自责。

方俊义是他选的，可林涉却从来没有怪过他，还深深的感激他从方俊义手里救下了他。

少年的瞳孔依旧和初见时一样干净纯澈。

封正逸揉着林涉额发，对着他笑道，“你现在这里坐一会，我让王叔陪你好不好？”

方俊义还半死不活的倒在地上，可两人像是谁都没看见一样，封正逸甚至挡住了林涉的视线，因为担心林涉和方俊义共处一室会不适，他特意让王年收拾出了一见干净的房子，将林涉安置在房间内，

“王叔在这陪着你，大哥一会就回来，好不好？”

语气充满了耐心，哄着林涉，林涉看了眼沉默的守着他的王年，乖乖的嗯了一声。

刚才王年进来的时候，林涉总觉得隐约听见了客厅中方俊义闷哼了一声。

不会是偷偷朝着方俊义下黑手了吧。

见林涉答应，封正逸唇角含笑，鼓励地看着他，

“那你在这等一会，大哥很快就回来。”

其实封正逸能看出林涉对他的依赖，他也想陪在林涉身边，但他这次身边的人只有王年一个，而他又需要亲眼看看方俊义究竟还对林涉做了什么。

所以，只能让王年陪着林涉在这。

毕竟还有一个方俊义正倒在客厅，需要防止他狗急跳墙，林涉这里就需要有个保护的人。

看着封正逸离开，林涉突然开口，“大哥。”

封正逸回过头，林涉遥遥看了眼方俊义的方向，他踯躅了片刻，“我能一起去吗？”

“不行。”

封正逸语气柔和却坚决的拒绝。

“那，我能和方老……他聊聊吗？”

看着就剩一小点的黑化积分，林涉是急的抓耳挠腮，这不是让人干着急吗。

他仰头希翼地盯着大哥，希望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谁知道封正逸还是果断的摇了摇头，可见林涉失落的样子又有些不忍，想了一下，还是道，

“等大哥忙完其他的事，大哥带你去见他。”

林涉只能哦了一声，封正逸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转头对王年嘱咐，“别让他单独去看方俊义。”

他担心方俊义会再次伤害恐吓林涉。

虽然不知道方俊义是怎么控制住林涉，让他不敢求助，但他并不打算当面问林涉，另一个当事人不是正在这里吗。

封正逸离开后，人高马大，沉默寡言的王年堵住了大门。

挺好，何止是不让单独看方俊义，这是连方俊义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林涉尴尬地和王年大眼对小眼，可惜王叔是封正逸当年特意挑选出来的，即使人到中年，也依旧沉默的像块木头。

林涉只能失败的望黑化值兴叹。

封正逸出去后，林涉隐约听见方俊义又哀嚎了一声，还想继续看，结果被王叔高大的身子挡住，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声音了。

好惨。

林涉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王年注意到林涉的动作，回头关上了门，“林涉少爷，您要是害怕，我把门关上吧。”

这么严重？

所以自己的黑化值还有救吗？

林涉在大哥收拾好的房间内沉痛惋惜，而另一边的封正逸，却脸色越来沉，气息也越来越沉重。

出了房间后，在林涉看不见的地方，他脱力般的倚在墙上，紧紧闭着眼，手也紧紧攥成了拳头，气息沉重。

林涉在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家暴后，终于迎来了新的生活，却毁在了他的手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因为他的不在意，不关心，林涉才会遭遇这些。

如果不是因为不在意，那为什么当初他给封栖梧挑选家教的时候，不仅要亲力亲为，更是恨不得将家教的祖宗三代都调查清楚，就怕他们带坏了封栖梧。

而为林涉选家教的时候呢？

他仅仅是随意的过问了一下，在吴伯将人选发给他之后，他也只不过是花了几分钟的时间，随意的选了一个。

这个人，是他选的。

在选择时候，他什么都没了解过，没有面试过，什么都没过问过，就连家教在家中给林涉上了将近一个月的课，他也没记清过家教的姓名和相貌。

他对林涉的忽略连一个小小的家教都能看的清。

否则他一个小小的，普通的家教，怎么敢对林涉做出这种事？

又怎么敢肯定林涉不会向他们求助？

是因为胆子大，还是他不怕，根本不是，不过是因为他看清了林涉的家庭地位，自认为知道林涉绝对不反抗，也自认为在这个家没人关心林涉。

可事实上，确实从未有人发现过。

一个多月，他们没有发现过哪怕一次，封正逸甚至不敢去想如果自己依旧没有发现，他还会对林涉做什么，林涉又会变成什么样。

封正逸缓缓睁开眼，阴冷的视线看向半昏迷的方俊义，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没有生气的死人，不带一丝活泛气，

刚有些缓过来的方俊义一个激灵，眼神惊恐极了。

封正逸走向他，随后在方俊义惊恐万分的提起他，像提起一团垃圾一样拖起就走，朝着其他房间而去，特意压低的声音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你还做过些什么，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