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校的路上,陈维平开始絮叨生活的难处。
“恬恬刚开始跟我生活那会儿,三天两头的做噩梦,我就只能守着她。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度日如年。”
“我现在工作一般般吧,税后年薪也就二十万左右。周云舒那会儿害死我了,我还欠了一笔债没还清。买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我把我爸妈的底儿全掏空了。你也知道的,现在养个孩子有多不容易。说是九年义务教育,但各种课外班都要上的,好的老师,很贵的。恬恬长得快,衣服也买得勤。”
“生活成本也很高,以前我不管家里的事情,总觉得你很轻松,还老怪你把钱花了。现在我自己买菜自己做饭才知道,家里的开支好大。”他说到这里时停下来看了向卉一眼。
“你想说什么?”向卉问他,他把自己哭诉得这么惨,明明他说家里放了一些现金,因此还另外安了密码锁。
“恬恬的事情。我在想,恬恬还是跟着我生活吧。就是……”
向卉看着他。
“就是抚养费的事情,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算一下?”他正色道。
向卉默了默,道:“你想怎么算?”
“那……”他一咬牙:“一年十万,一直到恬恬十八岁。”
向卉倒吸了一口凉气,犹记得当年她和他办离婚手续,他半毛不拔。如今倒过来,他张口问她要一年十万的抚养费。
“你把恬恬的开支费用写一个清单给我,如果费用合理,我答应你。”向卉说。
“行,行,没问题。”陈维平见向卉这么好说话,他十分高兴,“呐,拐过这条街就是恬恬的小学了,是不是也是你以前的母校来着。不过,现在学校扩建得很大了。”
临近放学的时间,陈维平的车子挪了好一会儿才挤进了停车场。要下车时,向卉才有些紧张起来。
“我没化妆,不难看吧?”她问陈维平。
陈维平扫她一眼:“还行。”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的走到二年一班家长等候区,陆续有学生出来。在家长区等了二十多分钟后,恬恬班级终于出来了。
“看见没,那个举着班级牌的就是恬恬。”陈维平指着远处走来的二年一班。
向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女儿长那么高了。在恬恬长大的这些年里,她作为妈妈却是完全缺席的。
恬恬越走越近,快到出口处时,恬恬将班牌递到了班主任手里。随后,她朝陈维平挥了挥手。
“爸爸,爸爸。”
“快过来,快。”陈维平也朝她伸手。
恬恬小跑着穿过了家长群来到了陈维平身边,见向卉看着她,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靠到了陈维平身边。
“妈妈。”她喊了一声。
“恬恬。”向卉蹲下来,她伸手想抱抱恬恬。
但恬恬立刻躲开了,向卉的手落空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让你妈妈抱一下。”陈维平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说道。
恬恬摇了摇头,她一脸警惕地看着向卉。
向卉勉强笑了一下,然后撑着地板缓缓起了身:“算了,走吧。”
恬恬拉着陈维平的手,她开始叽叽喳喳地讲今天学校发生的趣事儿,还有今天需要写的作业。
向卉默默地听着。
三个人走到车边时,陈维平回头看向卉,然后对恬恬说道:“恬恬,妈妈今天难得来看你,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好吗?”
恬恬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她不说话。
向卉本来满怀了希望,但看着恬恬的样子,她只好说道:“那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吃吧。”
恬恬一听,立马拉开后车门就要上车。
“恬恬。”向卉忍不住喊她。
恬恬上了车才抬头看她。
“我下次可以来接你吗?”向卉近前一步。
恬恬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你不可以这样,你读书,学舞蹈,画画,书法,妈妈以后要给你花不少钱的。”陈维平有些急了。
“那我就不学了。”恬恬说着关上了车门。
向卉听见自己心碎一地的声音,她退回原地:“维平,你上车吧,带恬恬回去。”
“那你……”陈维平有些为难的样子。
“我打辆车回去就可以了。”向卉说着就转了身。
“我送你吧。”他喊。
向卉背对着他摇了摇手,然后她快步往外面的路口走去。她想过时隔这么多年后见到恬恬,恬恬对她会很陌生。但现在见了她才知道,恬恬并没有忘记她,她只是不想理她。
她的女儿,不想要她了。
就像她的儿子一样,他们都不需要她。
向卉攥紧了手心不停地深呼吸,一直到她打的网约车停到她身边朝她按喇叭,她才从那种马上就要晕倒的窒息中醒过来。
她没有回刘以民的工作室,也没有回徐朗言家,她回到了玲珑苑。她坐在恬恬的曾经睡过的小床上,眼前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已是沧海桑田的彼岸。
她为什么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她为什么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人生就被彻底毁掉了?
向卉想到记忆里那张明晃晃的笑脸,那个总是缠着他粘着她的男人。
那个将她带入天堂又丢她进了地狱的男人。
她怎么可以轻易就放过他?
天色暗下来,徐朗言一直给她打电话,她任手机响到自动挂断。良久之后,她才给他回了一条定位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