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内心一震,顾云卿没有和她提过季安之。
“没有。”她道。
“我到底还是没有防住他。”祖新莉惨笑了一下,“只是没有想到,阿卿会助他一臂之力。”
向卉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犹记得当年,顾云卿第一次带她去季安之家里吃饭。又记得,三年前,季安之和顾云卿又合力将康康抢走……他们之间的关系着实令人感到费解。
“为什么?”向卉问道。
“恨我啊。”祖新莉自嘲的语气,“为了恨我,阿卿将我拼了命打下来的江山双手奉送给季安之。”
向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安慰她什么?这顾家的门,从当年到现在,她始终都只是徘徊在了门口。顾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根本没有知晓的渠道。
“朵朵她……也不帮你吗?”向卉忍不住问她。
“朵朵?”祖新莉仰头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一个月之前为什么找你?是因为我无所事事找你说笑的吗?”
向卉没太听明白,祖新莉出事之前,她亲眼看过她们母女的相处时刻。祖新莉对顾云朵疼和宠,旁人都是看得出来的。而顾云朵对母亲的爱和崇拜,旁人也一样看得出来。
“推着我继续走走吧。”祖新莉指着轮椅。
向卉把她扶回了轮椅上。
“朵朵倒不恨我,她只是被老太婆洗了脑,将自己置身外了。我腿废了之后,她每个月会来看看我,陪我吃顿饭就走了。”祖新莉说道,“年轻的时候,我总是太忙,阿卿跟着我妈长大,朵朵跟着她奶奶长大,现在他们都对我敬而远之,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向卉内心只觉怆然,她能感受到祖新莉内心的痛苦和无助。就像她的恬恬,她十月怀胎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她和陈维平婚变,后来她父母过世,现在恬恬见了她,当她是陌生人。
自己生下的孩子,心却向着别人。对于做母亲的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个事实更让人感到伤心的了。
“顾伯昭先生现在和季安之一起……管理公司么?”向卉走了一段路后,问。
祖新莉笑起来:“季安之把他送进疗养院了。”
向卉觉得这可真是一出黑色幽默,顾云卿曾经说过,在顾伯昭的眼里,季安之样样优秀。到头来,样样优秀的季安之竟然把他送进了疗养院。
“太阳大了,回去吧。”祖新莉挥了挥手。
“好。”向卉应道。
向卉就这么住在了顾家大宅,她还是住她从前住的那个房间。大宅的日子平静而缓慢,除了每天陪祖新莉去做康复训练,剩下的时间,向卉就陪着祖新莉呆在书房,两个人都看书,话并不多说。
徐朗言给向卉打了很多电话,向卉有时接,有时不接,她的态度永远不冷不热,不好不坏,徐朗言拿她毫无办法。
程雨帆也给她打了一次电话,知道向卉回到了顾家大宅,他约向卉找个方便的时间见上一见。
向卉回到顾家大宅的半个月左右,已经临近春节了,她如常陪祖新莉去做康复训练,从康复室出来后,祖新莉看着外头的红灯笼,她让向卉停住。
“小的时候,我特别盼望过年。”她语气低沉,“但活到这个岁数,我也没有好好过过一个年。小的时候,父母忙,年头到年尾都不着家,也只有过年那几天才能陪着我好好吃一顿饭。后来,我上了学,大部分时间,我都住在学校。我父母离了婚,各自有了家,我就习惯了自己过。和伯昭结了婚,有了阿卿和朵朵……”
祖新莉说到这里时停下来:“我后来越来越忙,朵朵和阿卿长这么大,我总共也没有陪他们过几个年。”
向卉安静地听着。
“还有几天过年?”她问。
“九天。”向卉答。
“你要回去陪你女儿过年吗?”她又问。
“她已经不需要我了。”向卉淡淡的语气。
“你难过吗?”她再问。
向卉推着她住路口走去:“以前难过,现在不难过了。人活着,到了最后,总归是孤独的。父母会死,儿女会长大,老公会变心,最后还是孑然一身,想通了也就不难过了。”
祖新莉有些意外的样子:“你年纪轻轻,倒是悟透了。”
向卉笑笑,她没有接话。
“今天不回大宅了,去公司看看吧。”祖新莉说。
“去公司?”向卉愣了一下。
“去公司。”祖新莉确定的语气,“虽然现在换了主人,但那大门我总还是进得去的。去看一看,我的江山。”
“好。”向卉应道,她推着轮椅走到了车旁,司机帮着她把祖新莉扶上了车。
从康复中心到顾氏企业,总共二十六分钟的车程,整个过程里,向卉竭力地保持着平静,车子停下来时,她去推车门,她才发现她的掌心全是汗。
前台已经换了,并不认得祖新莉。一番通报,等了三分钟左右,前台才刷卡放行。
在祖新莉的指挥下,向卉推着她进了总裁的专属电梯。电梯里面没有数字按键,按了关门后直达二十九楼才停。
电梯门开启,向卉推着她往外走。
“祖姨。”几米开外,季安之快步迎了上来,他看到推轮椅的人是向卉后,微怔,很快恢复如常。
“向卉,你好,很久不见。”
“很久不见。”向卉平静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几年不见,季安之愈发从容沉稳,权力罩身,他看起来年轻更胜从前。
“我来吧。”季安之走到了向卉旁边,他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轮椅。
“祖姨,你想过来看看,你给我打个电话呀。前台不懂事,还让你在下面等着,回头我就把她们给开了。”季安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殷勤和讨好。
“不必。”祖新莉冷冷道。
向卉跟着他们的身后,走了七八米的样子,季安之推着祖新莉进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