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看着顾云卿的反应,她不由得就坐直了身体。从她认识顾云卿开始,她就知宋翊的存在,知道他对于顾云卿的意义非同寻常。只是从前的她从来没有将宋翊真正放在心上过。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无论他曾经多重要,那也只是记忆里的人,迟早要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慢慢退出去。
向卉从来没有想过,宋翊会这么顽固,他没有被时光吞噬,而是变成了顽疾长在顾云卿的心里。
此刻,顾云卿提起青春年少的往事,他更是情绪波动得连吸烟都不管用。
向卉想安慰他几句,但觉得在他们的故事里,她似乎并没有说话的立场。
他大约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沉默下来。
冷风从半开启的窗口呼呼地灌进来,向卉暗自叹息。她一直很想知道宋翊的事情,但现在,她又希望他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宋翊的母亲死得很早,他父亲没有再婚,当然并不是他父亲对她母亲痴情。而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浪子,他憎恨婚姻的模式,永远没法只爱一个女人。可能因为家庭的关系,宋翊和我一样,对于爱情都带着严重的排斥。”
“可他和程雨帆成为铁哥们后,那个人渣……”顾云卿顿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诱导宋翊去夜总会,在那里,宋翊结束了男孩的身份。”
“我后来想,宋翊的抑郁症变得越来越严重,和那一段经历是分不开的。”
“宋翊去夜总会的事情,是他自己告诉你的吗?我的意思是指他结束男孩身份的事情。”向卉忍不住问他。
顾云卿摇了摇头:“没有,他没有告诉过我,是我在他留下的遗物里发现的,后来我去找了程雨帆,程雨帆承认了。是因为这一段经历,宋翊开始和我拉开距离,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但也不想去问他为什么?时间长了,我们渐行渐远了。”
“一直到了他跳楼之前的那段时间,他已经拿到了国外好几所高校的录取通知书,他来找我,他说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为了家里的事情烦闷,总之我们又恢复了从前好哥们关系。”
“他和恢复关系大约半个月左右吧,那天下了晚自习我们一起回宿舍,我们聊着周末去新开的餐厅吃饭。就是那么突然的,他快速往前跑,快到我很愕然,然后他从走廊的栏杆那里翻跃下去。我看着他跳下去的,我一直站在那里,沉闷的“扑”的声音传来,我都不敢相信那是真实在发生的事情。”
“我追到楼下,地上血溅了一地,他仰躺在那里。我跪到地上,到处都是白的,红的东西……”顾云卿痛苦得双手捂脸,顿了五秒左右才接着说,“他还有一口气,看见我跪在那里,他说,阿卿,你抱一下我。”
“我抱起了他,他靠在我的怀里,他说,我太累了。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了。”
顾云卿说到这里时,身体不自觉地抖起来。
向卉看着他,她想她应该上去抱抱他,可她坐着没有动。那是属于他的痛苦,属于他的过往人生。如果他自己不愿意从那段过往里走出来,那么,谁拉他都没有用。
房间里很安静,许久之后,顾云卿的情绪才稳定下来,他关上了窗户回到了沙发旁。
“你……还好吧?”向卉轻声问。
他端起冷掉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还好。”
“我去过宋翊的墓前。”她说。
顾云卿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你知道?”向卉惊讶了。
顾云卿冷笑了一声:“不过,他拜祭的是一个假墓地。”
向卉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觉得宋翊的墓地会选在那样荒芜的地方吗?”他问。
向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宋翊的父亲虽然不爱他母亲,但他对于宋翊可是十分疼爱的。宋翊死后,他父亲悲痛欲绝,因为我是最后和宋翊在一起的人,又目睹他跳楼,宋翊的父亲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天天给我打电话,反复询问宋翊最后那段时间一言一行。”
“宋翊的骨灰一直放在宋家宗祠里,外人根本拜祭不了。”顾云卿情绪平稳下来,“所以,无论是我还是程雨帆,拜祭的地方,都是我们自己觉得最重要的地方。”
向卉听到这里时,觉得宋翊这个人愈发的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