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自鬓角低落,他头越发低垂了下来,实在是捉摸不透白婳的心思。
这位惠安郡主看似飞扬跋扈,恃宠而骄,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却都只能靠她渡过难关。
杨显不信这世上能有那么多巧合,杨凌雪上回在太子府芙蓉阁就已经出事过了,虽然这次死的人更多。
他心里大多还是不愿相信什么牛鬼蛇神,然而眼前有些事情却容不得他不去信。
阴影笼罩下来,她手指冰凉,挨着他的下巴,犹如寒风刺骨。
“你妹妹的命贵不可言,自然就有人想要她的贵命。”
慵懒的嗓音落下,但杨显听不懂什么贵不贵的,他跪下来,额头抵地,咬牙说:“还请郡主护凌雪周全。”
“何解?”白婳扬眉:“她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她姓杨,我姓白,你杨家有皇后撑腰,何人敢伤她?”
她觉得杨显一定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只是这话,应该是有关于整个杨家生死存亡的。
杨显咬了咬牙说:“正是因为如此,杨家才不能保全凌雪。”
“你既然信不过我,又何必来求我,杨公子,请吧。”
真是浪费口舌。
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倒是说了一大堆。
杨显不甘心地望着白婳,身子都在微微发抖,起身后朝她恭敬行礼。
一字一句道:“有些事情,郡主往后能够明白的,杨显只希望能够在危难之际,郡主能拉凌雪一把。”
“滚!”
她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门口的侍从就差没有拔刀了。
杨显失魂落魄地离开,白婳目光阴冷的盯着他的背影,这杨家藏着的秘密,应该是和太子有关吧。
一边希望太子能够登基,一边却又不让太子和杨凌雪亲近,按理说这两家若是联姻,对太子才是真正的百无一害。
若说是这杨显不愿让自己的妹妹深入宫门,一辈子的年华都葬送其中,白婳是万万不信的。
“郡主,太傅大人还是没能回来。”
门外头是侍从的声音,他们现在还在等萧君策回来,可是都这么久了,江面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难道太傅大人是被那些脏东西给吃了吗?
“不用等他了,告诉陛下立即出发前行,唯有离开这片水域才是安全的。”
侍从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太傅大人呢?”
“生死有命,富贵由天,他若能活着回来,那便是他命大,福气自然在后头。”
这话多少显得有些冷血无情,但眼下那水底都是那些可怕的东西,现在又是阴雨天,如果不及时出发,难不保那些东西又会卷土而来。
他们还未抵达目的地,就已经死了将近一半的人了。
“没想到惠安郡主竟然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太傅大人对她好歹是一往情深,她却这般,真是可恨!”
“是啊,谁能想得到她会是这般人呢,哎,只是可惜了太傅大人一腔深情竟然喂了狗。”
那些人都小声议论着,自认为白婳是听不到的,却不知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入白婳耳中,她斜靠不在窗旁,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
船还未动。
但这个时候,大家肯定都是想要走的。
为了大局着想,老皇帝也只能走,等到水面上泛起涟漪,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淅沥小雨,江面上的雾又起来了。
柳淮需画了符纸,给船上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张,虽然他不如白婳厉害,但关键时刻,还是能发挥一点作用的。
“终于走了,只要咱们上了岸,这些邪祟就拿咱们没办法了吧。”
“是啊。”
“但愿太傅大人能够平安无事吧。”
白婳垂眸,窗旁还停留着萧君策煮好的茶,已经凉了。
她坐下来,手中金光若隐若现。
古朴神秘的阴阳卷在她面前展开,有关于萧君策的一切描述,依旧是空白的。
即便是这样,都无法显示出他的命运走向吗?
天道那个狗贼,还真是将萧君策保护得死死的,然而这种保护,终有一天会撕破脸皮。
他若再不上来,只怕是会真的死在这水下。
哪怕不是被那些脏东西给缠死,也会憋死在水下。
“本郡主累了,需要休息,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她对着门外冷声说了句,随后身形迅速消失在房间里。
密密麻麻的水下尸林,那些尸体依旧在躁动着,依附在船底下的尸体一个个睁大了双眼等着白婳。
与此同时,无数的尸体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了过去,远远望去,像是巨大的人形尸体球裹在一起。
偶有残肢断臂朝她飞了过来,白婳心中狠狠一跳,那中间被围着的,不会是萧君策吧!
她忽然就有些后悔,万一要是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符咒不管用,那他岂非凉透了?
想到这里,她脑子就是一阵混乱如麻,掌心金光齐聚,在水下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波弹开。
刹那间将那密密麻麻的尸体轰得只剩下渣渣。
尸林被迫分开,她看见了那漂浮着的人影,心都漏跳了一拍,加快速度朝他游去。
但那人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脸上白骨嶙峋,根本就看不出他的本来面貌。
白婳悄悄松了口气,不是他。
可是放眼整片水域,根本就找不到萧君策的影子。
她的身体忽然失重,深不见底的水下,不知道是什么一把抓住了她的脚,带着凶猛无比的力量将她将深渊黑暗拉扯下去。
白婳拧眉,这水下面难道还藏着什么东西吗?
她非但没有反抗,反而冷静得可怕。
既然如此,她倒要看看这里藏着什么,但与此同时,腰上多了股力量,在水的惯性作用下,她整个人都狠狠地撞进了那人的胸膛里。
带着她飞快地脱离深渊。
身后是那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和温度,那胸膛的灼热和宽厚,是白婳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感觉。
他带着白婳飞快离开水面,转身挥手,背后散发的金光击退了那深渊里的东西,一路倒也畅通无阻。
两人回到房间,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发丝贴在了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