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里本来就是些男人,这些姑娘虽说四肢健全,可都是些哑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很多事情原本就不大方便。
“这惠安郡主也真是的,分明晓得庙里的规矩,却还要着人送来。”
小僧们都很是不满,纷纷看向了净慈。
“阿弥陀佛。”
净慈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被送进去的姑娘们,缓缓道:“她们已经饱受磨难,白施主将其送来,也只是想让她们有个安全的容身之处罢了。”
听说花坊倒了,这些姑娘都是从花坊里带出来的。
花坊那是什么地方,是男人们喧泄寻欢的地方,并非他们看不起那里的姑娘,只是污浊之气又如何能和佛门的圣洁之气混在一起。
他知道小僧们心中的不满,嗓音清澈,缓缓道:“救人不分善恶,不分男女,天下万民,理应一视同仁。”
白婳忽然扭头,看向了正在说教弟子们的净慈。
救人不分善恶……
他以前也这么说过。
身为孽龙之时,她本就身怀罪恶,人心之恶念而形成的她,注定是恶,只有他才会说:“出身并非你自己选择的,你身上的恶,是世人的恶,而非你的恶,救好人也是救,救你也是救。”
自那时起,她才明白,何为救赎二字。
“法师果真不愧是大彻大悟之人,能有这般见地,相信不久的未来,你一定会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这么多年了,净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到底是按照师父和世人所寄托的那样,成为神佛吗?
“到底是白施主心善,解救了这些饱受苦难之人。”
“我家婳婳当然是人美心善,若非是想给你积累点儿阴德,她也不必将她们送到这寺庙来。”萧君策走过来,手臂很是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肢。
将人霸占在了怀里。
“白施主善举,上苍自会看在眼里。”
萧君策扬眉,这秃驴现在还挺会怼人,言下之意不就是在告诉他,用不着他在这里废话么?
他眉头狠狠跳了跳,白婳也只当是没看见萧君策对净慈的敌意。
只是说道:“这些姑娘心理和身体都饱受重创,便要劳烦法师了,寺里吃穿用度法师不必担心,我自会着人拨了钱财来,不会让法师吃亏的。”
她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有些时候,她就是见不得净慈吃苦,愿他这辈子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的去,不要再去招惹什么是非。
而他身边最大的是非,就是自己。
净慈诧异地看向白婳,她以为净慈是在担心自己没钱。
豪气十足地拍了拍胸脯说:“我初到澧洲时,被抓去了一个土匪窝,从里面洗劫了不少的金银财宝,正好可以用在此处,反正这些钱财来路也不干净,法师正好替我做了这桩好事。”
净慈:“……”
土匪抢劫平民,你抢劫土匪,还有理了?
小僧们自是一脸无语的状态,净慈则是微微躬身:“郡主仁善,净慈铭记于心。”
“他走了,你的眼神可以收回来了。”
一旁的男人双手抱胸,靠在门口处,表情说不出的酸。
方才白婳的眼神,就差没黏在净慈身上了。
她心虚地笑了笑说:“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净慈法师生的俊雅绝伦,本郡主多看两眼,不多分吧?”
只要让他认为,自己图的就是净慈那张脸就成。
“不过分,婳婳喜欢看,我的脸你可以随便看,天天看。”
她觉得萧君策这话有些不对味儿,若论脸,一个禁欲高冷,一个清冷仿若高岭之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放在以前,澹台策那张脸也有无数女鬼女妖趋之若鹜,恨不能自荐枕席,哪怕是成为一个低贱的侍妾也好的。
不过那人早在五百年前的时候,就不好女色,上百年的时间,都没能有一个女人破了他的身,然而这辈子……
她赶忙收回思绪,才发现自己竟然越想越歪了。
花坊的楼已经歪歪扭扭不能看了,官府遣散了里头的姑娘,都安置在了别处,老鸨的死没个定论,仵作验尸的结果也不太好。
说是平日里滋补过甚,突发猝死。
夜里天黑的时候,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花坊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那偏僻院落里的枯树一点儿嫩芽都没有,肚子微微隆起的女人打了盆热水便往屋子里走。
昏黄的烛光渗透出来,将影子拉得十分斜长。
她走进去,去了棉帕擦洗男人身上的血迹,只见男人胸膛正中间被贯穿,血流不止,呼吸也十分急促。
“滚开!”
男人伸手推开女人,打翻了一旁的水盆,水哗啦地溅了女人一身,好不狼狈。
阿狸从地上爬起来,冷笑着说:“奴婢是没有二夫人以前会伺候人,可如今您这半死不活的模样,要不是有奴婢给你吊着这一口气,您只怕是早就死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张还算俊美的脸上,长久的算计,已经让周易安那张脸越发的扭曲。
阿狸如今怀了他的孩子,月份也渐渐大了起来,但她是个不完整的兵人,这孩子往后生出来是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定。
“你也配提她?你不过一个低贱的奴婢,有什么资格提她!”
周易安满脸怒气,却面如白纸,他被萧君策那一剑伤了心肺,若不是他早有二手准备,恐怕就要死在那里了。
太子说得没错,白婳不是人,她就是个怪物!
“奴婢是没有资格提,可就算如此,二夫人不也是您亲手射杀的么?”
“二夫人到死都不会知道,她竟然爱上了一个魔鬼,是那个魔鬼亲手杀了她,不是吗!”
阿狸从地上起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还生了许多雀斑,眼神恶毒得让人头皮发麻。
周易安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他来澧洲,本就是想要解决白婳的,到澧洲的这些天,每每看见她和萧君策在一起,他都恨得发狂。
阿狸又重新打了一盆热水进来,直到将他身上的血迹擦洗干净。
这才拿来了许多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