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郡主愿意看到天下战端四起,硝烟遍地,饿殍三千,国破家亡。”
白战野是何等人物,白无烬又是何等人物。
白家皇室本就子嗣凋零,早年那些皇子们被害得害,流放的流放,又有几个能挑起大梁的。
即便是被封了各州诸侯,就他们那点儿兵力,还不够白战野精心培养出来的旱魃塞牙缝。
旱魃出世,天下瘟疫四起,旱灾降临,四处皆是饿殍,如此人间惨剧,他不信白婳会心冷到这种程度。
他就是要往白婳身上套上一层枷锁,让她无法离开自己身边。
便是要这般子自私地将她留下,哪怕累些苦些,他也愿意永远与她并肩天下。
白婳深知萧君策所说的那些道理,比起那个她待了五百年的阴冷之地,这人间很美,她又怎会舍得让它变得千疮百孔。
“三界是天道的三界,本郡主不过是这世间浮萍,漂浮无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天道想要让这世间变成什么样,那就是个什么样的。
他是三界主宰,素来怜悯凡人,若是连他都心甘情愿让人间硝烟遍地,她又能做什么呢?
有些事情需得拎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也要有数的。
“婳婳若想谋得这大端江山,我便甘愿成为你手中那般最锋利的刀刃,替你披荆斩棘,助你登上那九五至尊的高位。”
“罢了,这话我只听今天这一次,往后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太傅应该比本郡主心里要清楚,自古便没有女子为皇的先例,大端更不会有。”
她又不是真正的白婳,为何要登上那个不属于她的位置。
也许萧君策很好,那是在他还没有成为澹台策的时候。
她说:“明德帝所做一切,皆来自一个帝王的私心,也许从落霞山坠崖那一刻起,他心里是带着几分侥幸的,可惜白婳还是活着回来了,他只能是失望。”
她叹了口气。
果然啊,人心才是这世上最难算计的东西。
她悠悠地抬起手,阳光透过指缝落在脸上,今日的天气可真好,这样晴朗的天,在地府是永远都看不到的。
“孟蓉蓉身边的婢女查清楚了吗?”
她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件事了,总觉得在人间待得越久,就好像越是无法抽身离开。
这些事情千丝万缕,好像每一根丝线都和自己紧密相连,这种感觉让白婳相当烦躁苦闷。
“她应该是孟绍元的人,但不知道为何,孟蓉蓉和你联手之事,是这婢女来大梵音寺找的你,孟绍元却不知道。”
“也许……”白婳眯了眯眼睛:“也许孟蓉蓉也有自己的手段呢?”
比如计中计,谍中谍?
有时候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就越是能给人致命一击。
“那些符纸,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杀孟绍元。”
“这么着急?不想找他背后之人了吗?”他皱起了眉头。
白婳现在所做之事,好像都是在赶时间。
“马上要回京城了,不杀怎么行,况且他背后之人你我都知道,证据与否,取决于我会用什么手段去对付他们罢了。”
她总是不能让萧君策起疑心的,随便找了个说法搪塞过去。
萧君策还不知道,自己这样与她相处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
“解决了这些心头大患,大端才能平安无事。”
她以前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但是也不会奇怪,毕竟现在是个凡人的身份,牵绊多了,担心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到了晌午的时候,孟蓉蓉终于醒了,对于自己身边丫鬟忽然失踪,她好像也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杨凌雪端了熬好的汤药进来。
说:“既然醒了,姑娘就将这药喝了,方子是许大夫开的,要知道,许大夫的药方,千金难求。”
她这是在想孟姑娘证明,没有人给她撑着,孟蓉蓉啥也不是。
“多谢杨姑娘,也多谢许先生。”
“你自然是该谢许先生的,孟姑娘,澧洲虽繁华,却不在皇城之内,有空的话,你可去皇城看看那里的风景。”
孟蓉蓉端着汤碗的手一顿,睫毛轻颤。
“是,以后有机会一定去。”
只怕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吧。
“这药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孟蓉蓉只喝了一口,便忍受不了这个味道,她自小喝了不少的药,早就习惯了,但今天的……
“许大夫开的药材本就与寻常的不一样,味道古怪些也正常,这可是我亲自熬的,孟姑娘放心喝了便是。”
杨凌雪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屋子里的中药味道,和一股难言的腥味儿混合在一起,这的确是令人作呕。
等到孟蓉蓉喝完了,杨凌雪问道:“姑娘可知,这药材里都有什么?”
孟蓉蓉面色紧张,说:“杨姑娘放心,药钱和诊金,我都会给的。”
她以为杨凌雪是想要看病的钱,她知道那个许卿的厉害之处,陛下身边的贵人,寻常人是请不到的。
“你错了,这药材的钱,郡主早就给了,难得的是这药材,许先生说你邪风入体,故而取了黑狗血混在其中替你驱除邪风。”
“什么?”
她手中的碗瞬间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孟蓉蓉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孟姑娘,可千万别吐出来,否则就只能让你再喝一次了。”
“这黑狗血还是郡主亲自去取的,你莫要辜负了郡主的一片心意。”
杨凌雪高高在上的看着,身为贵女,就应当要有贵女的姿态。
她本没有什么瞧不起人的小心思,可奈何孟蓉蓉心眼子比她多,便怪不得她阴阳怪气了。
“孟姑娘,一条黑狗血熬制成一碗,至此一碗,就能让你恢复大半的精气神,你可得要多谢郡主才是。”
“是,改日蓉蓉定当重谢郡主。”
这话几乎是从孟蓉蓉的牙齿缝里蹦出来的,杨凌雪也权当没听出来离开了这里。
等到杨凌雪一走,她脸上方才还算柔弱的表情,就彻底狰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