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战野说得很对,这世上的神并不全都是心软的,他们反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第二日的子午门格外热闹,因为陈益民要被斩首了。
正午的太阳正好,囚车一辆辆地往城门口送着,路过子午门时,囚车里的女眷纷纷眼含热泪看着断头台上的爷们儿们。
那都是陈家的所有男眷,不及弱冠之年的,不给予斩首,只是流放边疆,至于女眷,则是和完颜长歌一个下场。
这便是一人犯错,殃及全家的最佳案例。
台上的人还在念着陈益民的桩桩罪行,贪污受贿,暗抢民女,贩卖私盐。
他一个人都没有逃过,只是这些年,人们都被他清廉的外表给骗了,抄家时,和顾尚书一样,从陈家搜刮出了许多银两黄金,还连同抄了他在外头置办的好几处宅子。
竟然还养了好些外室在里头,连儿子都生了好几个。
而那些钱财,都是从外省私自交上来的,胆敢在天子脚下这般猖狂敛财,其背后的主人,恐怕才是大头。
“你明明可以利用陈益民逼他说出幕后主人是谁,却偏偏要用这么绝的方式。”
角楼里,东篱正在给他们道岔,萧君策缓缓道:“陈益民能隐藏这么多年,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逼问出来的。”
“他连自己的妻室孩子都能舍弃,想必那人定是允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况且就算逼问出来了,有些事情,陛下也不会承认。”
“是关于白战野的吗?”
白婳撑着下巴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这角楼里的茶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当得知陈益民并非清官,而是个大贪官时,人们心中对他的美好幻想瞬间就破灭了,在此之前还以为是萧太傅公报私仇。
如今证据确凿,罪证如山,民众们提着菜篮子,将臭鸡蛋烂叶子往他身上砸去,就连陈家那些女眷也未能幸免。
虽说家室无辜,可陈益民在外地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她们哪一样没用过?
且陈益民和当地的山匪马贼勾结,还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萧君策已经盯上他很久了,但他做事缜密,根本抓不到错处,若非借着白婳的手,也无法将他定罪。
山匪有多残忍,屠村都是开胃菜罢了。
越是偏远的地方,王法就越是管不到,可他们偏偏就挑偏远的地方下手。
“太子是大端储君,不可妄议,郡主是在可怜这些女眷孩子?”他盯着白婳的双眸,及时的转移了话题。
可即便是他不说,白婳也能察觉一些出来的。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白战野竟然不是皇室血脉。
“可怜?”白婳嗤笑一声:“当她们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时候,谁又不可怜呢?”
到底是萧君策小看白婳了,她的目光不会那么短浅。
流放还是他向老皇帝求来的恩情,否则陈家所有女人孩子都要被砍头,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我该走了。”
他放下手中茶杯,深深地望向白婳,大概是在期待能从白婳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
但她的目光只是落在街道上的马车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囚车里的长歌,身上挂满了烂菜叶子,可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优雅和尊贵。
放佛遗世独立般。
她闭着双眸,不去看世人那一张张憎恶愤恨的脸,不听那一道道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希望你的优雅能够一直这般坚持下去。”
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印记,越来越淡了,这就证明长歌离死越来越近了。
囚车车队终于出了城,站在城墙上,看着车队溅起来的层层黄沙。
“郡主,他们打起来了!太傅大人不会有事儿吧?”
东篱急忙从外头回来,伞都没来得及收,便慌忙说着。
白婳嘴角一勾,看来他还真是心机,这才离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忙着去亲自给长歌送行了。
“他不会有事的,该有事的是周易安。”
“咦?周将军?可是今天周将军没有来啊。”
东篱满脸疑惑,还没有弄懂白婳的意思,最后恍然大悟了起来,大声说道:“周将军去劫囚车了?”
肯定是这样的,周将军那么在乎二夫人,哪儿会同意她会被流放进运营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给糟蹋了。
白婳但笑不语,这丫头看人的目光还是太过于单纯了。
离皇城七八十里地的位置,正好四面环山,周遭全是小土坡,最适合埋伏和突袭敌人。
一群黑衣人手持弓箭,身手敏捷。
萧君策从容应对,手中的长剑寒光闪烁,马车里那昔日的贵妇小姐们都在惊恐地尖叫着。
长歌忽然睁开眸子,双手死死地抓着囚车,看着那混乱的人群。
是将军吗?
是将军来救她了吗?
哪怕是在混乱的人群中,长歌也能一眼就认出周易安来,即便他的手已经握不住刀枪了,可他的身手依旧敏捷迅猛。
黑骑军也不是吃素的。
此刻长歌是多么想要大声呐喊,可她忍住了,一定不能让萧君策那狗贼知道是将军来救她了。
长歌的一颗心都在怦砰乱跳了,似乎又重新燃起来对周易安的希望和爱意。
这些黑衣人中,大多都是傀儡,不论黑骑军对他们怎么劈砍都无济于事,唯有拔掉他们后脑的铁钉才能终止他们的行动。
萧君策虽然在全力迎敌,但还是能明显看出几分敷衍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南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大人,情况有些不对,他们好像不是来劫囚车的,反而……反而像是来灭口的!”
因为他们没劈开一辆囚车,便捅死一个人,就连那些箭好像也是冲着囚车里的人去了。
萧君策一剑劈开射过来的箭,冷冷地说:“本太傅从来没说过会有人来劫囚车!”
什么?!
大人知道他们是来灭口的?
可是这些女眷对他们根本就造不成威胁,陈益民也已经死了,杀不杀这些女眷根本就不重要。
既然如此,为何大人还如此敷衍?
南桑搞不懂萧君策的心思,但很明显,长歌也看出了情况的。
她看见人群中,有人将长弓拉至满月,对准了她心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