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舞蹈教室

    夏雨抬头仰望。

    此时的血月，已孤悬在最高处，将整片夜空映照得暗红。

    没有繁星，没有淡云。

    不等了！

    盛夏时节天亮得早，过了凌晨四点，喜阴的诡异就会藏匿不出。

    打定主意，夏雨取下背包侧兜的塑料瓶，一步步靠近那段荒废小路。

    小路的尽头，就是那栋残破教学楼。

    走着走着。

    两旁的樱花枯木，渐渐有了变化。

    暗黄枯枝不那么死气沉沉，顶端抽出了点点嫩绿，好像熬过寒冬的落叶乔木，正在抽出新芽。

    又走几步。

    嫩绿在茁壮展开，变化成拇指肚大小的新叶，连细长的枝条也随之返绿。

    再接着。

    翠绿的枝头，开出了一朵朵娇小的樱花，白中挂粉，清香扑鼻。

    夏雨下垂视线。

    脚下坑洼的废路，不知在何时变得平整，恢复成了一条柏油小路，蜿蜒似没有尽头。

    回过头。

    身后，同样是一条清幽的樱花路，弯转着向前延伸，曲径通幽。

    哪还瞧得见半点枯木。

    尝试着后退两步，景色没有任何变化，夏雨心知，自己已经踏入了迷阵。

    再看向左右。

    丛生的枯草，也换成了樱花树林。

    此时此刻，他好像置身在樱花海洋中，满眼的粉白，扑鼻的芬芳。

    只有一点没变。

    夏雨抬头仰望，血月依旧悬空，为这凄美的樱花路增添了一分诡秘。

    这时，哀婉的女子哼唱，在远处响起。

    “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

    “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

    “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

    “当结果是那么赤果裸。”

    “……”

    比起先前的隐约，此刻的歌声异常清晰，每一字都轻柔送近耳畔。

    伤感，还是伤感。

    除了伤感，夏雨竟又品出惆怅和埋怨，丝丝缕缕不绝于耳。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

    “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

    听着泣诉，让人不禁生出共鸣。

    到底是哪个薄情的男子，才忍心将如此痴情的女子拒绝。

    夏雨掏掏耳朵，撇撇嘴角，缓缓拧开了塑料瓶盖。

    迷阵亦或幻境，靠的就是感官欺骗。

    如果他真的代入真情实感，估计就会和那三个倒霉蛋一样，深陷其中。

    不可自拔！

    走到最近的一棵樱花树，夏雨猫腰蹲下，朝周围瞄了一眼，缓缓歪倒塑料瓶。

    滴答滴答！

    地面潮湿的泥土上，登时多了一小滩深黄液体。

    倾倒完毕，他继续换下一棵。

    遇上一般的迷阵，记号破解最有效。

    第二棵搞定。

    该第三棵！

    正当他走向下一棵樱花树时，半隐在前方的教学楼里，突然传出了女生的欢笑。

    在欢笑响起后，哀婉哼唱反而消失。

    忍不住了吗？

    那就瞧瞧！

    夏雨嘴角扬起，站起身来，

也不去拧上瓶盖，一路小跑向前。

    跑了近百米。

    转过一道弯，一栋颇具艺术气息的二层小楼，豁然出现在面前。

    十余级台阶上，是两扇闭合的乳白木门，其上涂画着一双红色舞蹈鞋。

    小楼四面，都是干净的落地玻璃。

    透过玻璃，能看到一间间舞蹈教室，在明亮灯光映照下，光彩耀眼。

    其中一间，正有两道人影翩然起舞。

    舞者，一男一女。

    瞧年纪，都在二十上下。

    男的穿着一件修身白衬衫、一条略紧的黑色长裤，显得绅士味十足。

    女的则是一袭雪白长裙，一双白舞鞋。

    每一次牵手旋转，长裙都会冉冉飘起，露出两条玉雕粉琢的长腿，和光洁的脚踝。

    刚听到的欢笑，就是这个女生发出。

    女生脸颊绯红，双眸似水，不时瞟向与她跳舞的男生，含情脉脉。

    画面，非常美好。

    换做他人，多半要凑近玻璃窗欣赏一番，甚至悄悄走进教学楼，拉近观赏距离。

    可是，夏雨站立不动。

    就站在入口前，台阶都不踏上一步，左手攥着塑料瓶，右手拎着锈铁管。

    一分钟，两分钟……

    后来，夏雨也懒得估算时间，只是静静望着起舞的俊男靓女。

    突然，舞蹈停了下来。

    男生松开女生的手，隔开两米距离，毫无征兆地争吵起来。

    “董璐，我真的决定了。”

    “君行，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女生急声哀求着，上前想去握男生的手。

    “舞蹈，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出国定居才是我的梦想。”男生后退闪开。

    “以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那是以前！”

    “那……那我跟你一起去。”

    女生（董璐）的取舍，让男生愣了一愣，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

    可随即，暴跳如雷。

    “董璐，你非要我说的明白吗？我不喜欢你了，我心里早已有了别人！”

    女生顿时呆住，双眼慢慢有泪水打转，可就是强忍着不落。

    “我们分手吧。”

    男生吼了一句，转身换上运动鞋，披上一件薄外套，摔门离开。

    教学楼里，沉重的奔跑声大了起来，没过多久，入口的两扇木门推开，被唤作‘君行’的男生冲了出来，绕开站在中间的夏雨，急匆匆消失在樱花路上。

    舞蹈教室里，女生董璐傻傻站着，一动也不动，一张俏脸煞白。

    一两分钟过去。

    她眨了一下眼，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顺着光洁的下巴，滴落在地。

    连站在窗外的夏雨，都仿佛听到了泪水溅地的声响。

    泪落！

    心碎！

    神伤！

    “不！”

    “君行，等等我！”

    董璐激动喊叫着，疯子一般撞出了教室。

    大门，再度被推开。

    梨花带雨的她，还穿着柔软的白舞鞋，快速在台阶上奔跑。

    一边跑，一边朝夏雨急喊。

    “同学，刚刚的男生往哪边……”

    看样子，她是想打听男生的去向。

    喊到后半句，两人的距离已拉得很近，夏雨能清楚看到她清澈洒泪的眼睛。

    还
有那绝美的容颜。

    古时常说‘一笑倾城’，可眼前的白裙佳人哭泣，足以倾国。

    夏雨扬起了左手。

    就在这时，董璐那令人心碎的俏脸，瞬间变成了一颗恐怖骷髅头。

    眼眶内，闪着幽幽鬼火。

    两排森白的牙齿撑开，伸出一条满是倒刺和血沫的舌头。

    张口就向夏雨咬来。

    在骷髅怪物的身后，二层小楼跟着变成漆黑一团，好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白舞鞋，亦跟着转红。

    “走你！”

    夏雨左手猛地使力，一股深黄色水箭，猝然射向眼前的骷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