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李阳赶紧将那份穿越计划表放到了被子下面藏好。
这东西写出来给自己当做一个穿越方向指南,没事拿出来自己看看也就罢了。要是让外人看到,怕是自己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的。
麻利的下床,拉开了破旧的房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李阳愣住了。
来的人是李奉献。
准确的说,是二十八岁风华正茂的李奉献!
此时的李奉献脸上还没有后来的戾气,黝黑的国字脸上线条明显,漆黑的眸子里全是男子汉的阳刚。
绥城市位处**北方,不过三月份的天气并不算太冷。
他上身穿了一件深红色的手打毛衣,外面则是一件洗到发白的蓝色纺纱厂工作服。工作服的拉链坏了,只能敞着怀。胸前被磨薄的毛衣下,肌肉微微隆起像两座敦实的土丘。
“我是隔壁屋的,李奉献。刚下班回来就听我们家老爷子说来了新邻居,打这儿以后咱们可就邻里邻居了。你刚搬过来,需要收拾的地方多,你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
站在门口,李奉献笑的爽朗。
在穿越回来之前,李阳和李奉献吵的太久了,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李奉献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看着眼前的李奉献,他缓了好一会才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让开堵在门口的身子,将李奉献让进了屋。
拿起屋子里为数不多的几样厨具中的水壶和杯子,他给李奉献倒了杯开水。
放到了正在打量屋子的李奉献面前,他顿了顿,道:“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就自己一个人住。东西也不多。李哥这是从厂里刚回来?”
李阳纯粹是没话找话。
虽然穿越回来换了个全新的身份,可面对李奉献的时候他还带着之前的不自然。
却不想,这话倒是引出了李奉献的一抹苦笑。
“嗨。”
李奉献摇了摇头,伸着脖子看了看门外。见隔壁院子里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上什么厂啊,我们厂都已经停工四个月了。最近林业局正在研究着把厂子承包给个人,厂子早就关门了。”
“啊?”
李奉献说的这些,李阳竟然没有印象!
在他的记忆里,李奉献所在的林业局纺织厂是1997年倒闭的,李奉献也在同年下岗。
这才96年,就已经关门了吗?
看来,是自己小的时候太贪玩,家里的事情没怎么关注。
“这话咱哥俩说,你可别告诉我们家老爷子和我妈。我们家老爷子在纺织厂干了半辈子,知道厂子要对外承包,非得去闹不可。”
不对,这事儿不对!
听李奉献说完,李阳就皱起了眉头。
自己小时候是挺没心没肺的不假,可家里发生的大事他基本都记得。记忆中,李奉献明明是97年五月份下岗,从那之后家里的日子就紧了起来。
在那之前,家里的经济条件虽然不能说富裕,可还能过得去。
想了想,他皱着眉头,扯了个慌:“可中午我和你们家大姨聊天的时候,她还跟我说你们厂的效益不错。刚发了工资?”
“什么工资啊”
李奉献无奈的摇了摇头,两手一摊:“从过完年,厂里就再也没发过工资。拿回家的钱,都是我和我媳妇偷着在市里练小摊,卖袜子毛巾赚的。你刚来,我们家情况你不了解。我爹是个顽固派,在他心里不在工厂里为国家做贡献就是走资派。”
“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倒是想在厂里安安稳稳的干一辈子,关键是厂子不拿我们这些职工当人了啊。上个礼拜厂里刚贴了告示,说同意买断下岗的职工按工龄给遣散费。我十八岁进厂,干了十年,你猜他们给多少钱?”
没等李阳猜,李奉献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千块钱。一年工龄值五百块钱,都不如厂长在外面一顿饭值钱。嗨,就那么回事儿吧。”
似乎是害怕李阳这个新邻居瞧不起自己,李奉献将脸上的不甘和委屈收敛了一下,摆了摆手。
“不过现在也不错,我和你嫂子在市里供销商店那片练摊,一天好的时候也赚个二三十块,够我们家那臭小子上学花费和家里用度了。”
看着李奉献提到李小阳时脸上不经意的笑容,李阳的鼻子有点酸。
在没穿越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李奉献这个当爹的简直是糟糕透了。
没本事,脾气还大。
原来他为了这个家,为了年幼的自己,也曾经这样的努力过啊!
“嗨,不说这个。你这要是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那我就先回摊上了。你嫂子自己在摊儿上看着,我这心里放不下,就先走了啊!”
正在李阳憋着自己的眼泪,努力不让自己眼圈看起来那么红的时候。李奉献拍了拍大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又跟李阳交代了诸如公共水房,和限时供电时段等一些职工大院需要注意的事情后,李奉献便骑着自行车走了。
站在大门口,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李阳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市里供销商店附近
想到刚才李奉献闲谈时说的地点,李阳回身进屋拿了外套,连门都没锁就跑了出去。
他想祖美兰了
96年这个节骨眼上,绥城市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出租车。
大街上除了那种棚顶绑着大气包的燃气公交车,就是类似于后来《绝地求生》雨林地图里的那种带棚三蹦子。
随手拦下了一台白蓝相间的三蹦子,李阳便来到了绥城市的供销商店。
作为计划经济时代生活必需品提供地,供销商店在96年其实已经走到了它的使命尽头。
从92年起国内逐渐开放市场经济,越来越多的个体户和私营商店诞生,供销商店这种商品种类少,商品品质和价格也没有竞争力的弊端就已经显现了出来。
外加上国营商店销售员的服务态度实在不敢恭维,这两年绥城市的大部分市民已经不再热衷于到这里购物了。
本来嘛。
以前小到烟酒糖茶布,大到收音机,洗衣机和电视机,都是要用票购买的。可是96年粮票都快取消了,不论哪种商品都可以在外面的私营商店买到,价格便宜不说,可选余地还大。
谁还到国营供销商店看销售员的臭脸?
话说回来,虽然没落了,但绥城市供销社地处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周边仍然是整个绥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下了车,给三蹦子出租师傅付了五毛钱的车费,李阳便寻找了起来。
李奉献刚才只说在供销商店附近,但具体哪个地点没说。李阳用最笨的方法,绕着供销商店走了一圈,最后也没找到祖美兰的身影。
别说没找到祖美兰,附近就连练摊儿的都没有,李阳想找个人问问都没着落。
“大姐,你知道附近哪儿有那种卖袜子毛巾的小摊吗?”
站在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头,李阳随手拦住了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
“呦,这我还真不知道。平时来回路过倒是看见过,不过那些摆摊儿的今天在这,明天去那儿跟打游击似的,今天在哪儿出我也不知道。小同志你再找找别人问问。”
“谢谢大姐。”
虽然没得到有用的信息,但李阳还是笑着对那妇女点了点头。
就在他想要再找个人打听打听的时候,就听到距离十字街能有百多米的一个胡同里,传来了一阵尖叫和呼喝。
“城管来了,快跑!”
“你们这群不要逼脸的东西!告诉你们多少回这边不能摆摊?耳朵里都他妈塞驴毛了是吗!收走!都给我收走!”
听到一阵鸡飞狗跳式和紧随而来的叱骂,李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立刻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