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永远

番外八：永远

鹿园园是宿舍里最早结婚的。

王一涵第二，她和秦放是在鹿园园苏昭出生那时候结的婚。

鹿园园记得，王一涵结婚前夕还在跟秦放闹别扭闹分手，在宿舍群里立下誓言再跟他好就是狗，结果第二天她就打脸了。

王一涵先是发了一百个点点，然后说她准备结婚——原因是她怀孕了。

群里几人其实前一天也都没当真，但是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戏剧化。

第三个，就是林茜。

林茜研究生三年一直单身，本来鹿园园觉得她和苏时可能有点戏，但是也被她自己一通罪给作没了。

没想到，尽管晚了点，在王一涵肚子里的包子出生不久后，她居然直接从脱单跨越到了婚姻殿堂——居然，还是和苏临那个脾气不太好长得却很好的小堂弟。

某次周末三个人约出来，听完两人完整版的爱情故事，鹿园园觉得这两个女人简直活得比小说还要夸张。

据林茜所说，那次伴郎伴娘不欢而散，苏时当然是不可能对她产生“这个女人好特别我要定她了”这种感情的。

再见面的时候，苏时甚至把她给忘了。

她是研究生毕业之后，阴差阳错跟苏时发展了一段儿办公室恋情，才成功脱单的。

办公室恋情这几个字。

鹿园园当时满脑子一下子涌出来林茜大学给她看的那些个办公室小黄文，总裁男主阴冷霸道把女主摁在办公桌上，门也不锁就开始酱酱酿酿。

她委婉地问出口，林茜差点被呛死，红着脸斥责她：“园园你现在满脑子黄色废料！我大学时候的园园呢？

你是被苏帅给带成这样儿的？

！”

鹿园园想了想她大一刚谈恋爱不久，林茜给她发的那些网上已经失传了的文包，很诚实地回答：“我明明是被你们俩给带的。”

“我们没有，啧，当然没有那种办公室恋情！”

林茜脸都快憋冒烟了，“就是那个转机，我记得是我工作一个多月的时候，被带去陪酒。”

鹿园园和王一涵都震惊了。

居然有人敢找林茜陪酒？

“你们也知道我喝醉了啥样，本来我不会喝醉的，但是苏时他吧……”林茜拨了拨头发，“唉，他妈的，发生了一些丢人的事儿，我是真不太想给你们讲，反正吧，就是泡到了。”

鹿园园：“……”

反正吧，酒是个好东西。

……

她们这几人，每一个人的婚礼酷哥都有参加，但除此之外她们几乎就没见过她，酷哥当了两年老师就换了工作，自由职业，满世界跑的摄影师。

好像她身上很多东西都很神秘。

比如，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的摄影，没有人知道的老家到底在哪里。

可能是因为那个人身上的特质，认识这么多年，她们不可能没好奇过，却也从来没问过，一直维持着这样奇妙的平衡感。

而且鹿园园莫名觉得，假如把什么都问透了，哥哥就不是现在的哥哥了。

王一涵家的包子三岁的时候，苏晴出生。

当时苏昭的名字是他爷爷奶奶查字典好久翻出来的，而苏晴是鹿园园想的。

昭是光的意思，晴是晴天，连偏旁都一样，所有人都觉得这名好，于是鹿园园刚提出来就被全票通过了。

在带着千盼万盼盼来的闺女和刚生完闺女的老婆出院那天下午。

苏临在路上的时候缓和了点儿那种激动而懵逼的情绪，看着正在给S市二老报喜的他老婆，苏临心里只剩下——狂喜。

他觉得快憋疯了。

其实第一次知道她怀孕那时候，好像冲击比现在还要大，光缓就缓了好久，然后也没生出别的什么心思。

但是这次，他几乎是立马就有了那种想和全世界分享喜悦的心情——就比如第一次他告白成功，紧接着就照了一堆照片挑了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他求婚成功，那次倒是不用他自己做什么宣传，视频在论坛首页挂了一个多月，就非常完美。

还有这次，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还是女儿！

这么大的事儿，这样不行，他得找个途径发泄发泄。

鹿园园在医院休息的实在太久了，所有人都怕她恢复不好，每天躺得都要长毛了，所以回了家之后她一刻也不想见到床，换好衣服就去了客厅。

刚推开门，就看见苏临坐在沙发上，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敲得飞快。

鹿园园走过去站在沙发旁边，从上面低头往下看他的手机屏幕。

是朋友圈的编辑界面，他手指刚好在点【发送】。

鹿园园好奇道：“诶？

你又在发什么呀？”

苏临抬头，对着她弯唇笑了一下，然后直接伸手把她抱过来坐自己腿上，干脆利落把手机递过去，“你自己看。”

“……哦，好啊。”

鹿园园搂着他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接过手机。

苏临发了条朋友圈儿说，不管是谁，今天之内给他发一行字，他给200红包。

他微信好友应该没有太多人，苏临不愿意加别人她是知道的。

但是，可能他微信上加的都是熟人，大家不管是缺不缺这二百块钱，都像疯了一样地给他发消息，手机传来一下一下地提示，震得她手都快麻了。

鹿园园看完内容，从朋友圈界面返回到聊天框那里，短短几分钟，已经十多个人发那句被苏临指定的那行字了。

秦放：【我真羡慕你有个女儿啊。

】

沈顾明：【我真羡慕你有个女儿啊。

】

老大：【我真羡慕你有个女儿啊。

】

林茜：【我真羡慕你有个女儿啊。

】

……

……

鹿园园把手机还给苏临，坐在他腿上看着他笑得春光灿烂准备开始发红包的样子，忍不住冲天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真的是越活越幼稚了。

——

苏昭从小就很少哭，他的眼泪就好像全都传给苏晴了，小女孩一岁之前，不管什么都要嚎两嗓子。

这么嚎了一年，在鹿园园快被她嚎到神经虚弱的时候，苏晴又突然像开了窍一样，不光学开口说话学得快，还变乖了不知道多少倍。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小孩子的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他们是很喜闻乐见的。

苏晴越长大越好看，苏昭三岁的时候是胖乎乎的可爱，而她三岁的时候，四肢纤细白皙，轮廓像苏临，小小年纪也能看出来标志的美人脸，基本上带出去要被夸一道儿。

虽然好看，但是鹿园园知道这不是苏临理想中女儿的长相——苏晴越来越像爸爸了。

鹿园园在他们家看过苏临小时候的照片，除了发型问题，苏晴长得几乎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虽然早就听说过女儿像爸爸的说法，但她也没想到能这么像。

不过既然是两个人的结晶，那当然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像妈妈。

苏临觉得鹿园园那双眼睛的基因肯定特别强大，两个孩子的眼睛都和她一样，圆溜溜的好看，每次被他们亲的时候，他们眨着眼叫爸爸抱的时候，很神奇的，看到那双眼睛就忍不住想笑，心里一片暖。

女孩比男孩说话早，这点在苏晴身上体现地特别明显。

跟苏昭不一样，苏晴像个小话唠一样，自己特别愿意学愿意问，而且速度和理解能力惊人，两岁能赶上苏昭三四岁时候的表达水平。

鹿园园猜苏晴突然不哭了，可能是因为发现说话比哭好玩儿多了，所以再也不在哭上面浪费时间。

王一涵特别喜欢苏晴，因为年龄差不多的原因，还有住得也近，一到周末把她儿子往鹿园园这里送，玩半天再走。

鹿园园觉得……三岁的小女孩和六岁的小男孩可能是要辜负王一涵的幻想了。

但孩子多在一起玩没什么不好，而且秦礼特别乖，话少，不吵，有礼貌，长得也格外好看。

更关键的是，虽然才三岁，但种种迹象表明：苏晴是个颜控。

家里的这几个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长得再好看也已经满足不了她了，所以每次秦礼一来她就扒拉着人家瞅，瞅到人家撇她一眼，她就小狗腿一样夸一句“秦礼哥哥你真好看”。

秦礼居然也就那么坐着让她看。

这周末又是一样的程序，秦礼来家里玩，苏晴盯着人家看够了，就准备拉着两个哥哥去院子里玩秋千。

别墅区的房子都带个院儿，他们的还算个大院，苏女士找人在院里给安了不少小孩玩的东西，小滑梯小秋千什么的。

周末都没出门，鹿园园就拉着苏临也去了院子里，在另一边的树下面吹吹风，顺便看着点儿三个小不点。

……

苏晴坐在秋千上，两个哥哥一边一个地站着，她很是开心地晃荡了一会儿，突然看着远处两个人本来躺在椅子上好好的，一下子都坐起来，然后就很紧很紧地贴在一起。

这是在干什么？

她愣了一下，大声叫道：“妈——唔？”

刚叫了一个字，嘴就被捂住了。

苏晴转头看哥哥，苏昭捂着她的嘴，语气很着急，“阿晴你现在不能叫妈妈，爸爸会气死的！”

苏晴眨了眨眼，乖乖点点头。

苏昭把手松开之后她还是很不解，歪过小脑袋皱着眉，“爸爸怎么会气死？”

苏昭很认真地告诉她：“他在和妈妈亲亲，你这时候过去会挨打的。”

苏晴反应了一会儿这句话，她不想挨打，“那好吧。”

两人对话的功夫，秦礼一直还在给她推秋千，苏晴突然不想跟哥哥说话了，哥哥每天都能看到，但是秦礼哥哥就不行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回头看酷酷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秦礼哥哥，亲亲是什么呀？”

“……”

苏昭有点儿不愿意了，他这个亲哥哥还在这站这呢，为什么要问一个外人？

秦礼跟他在一个小学，苏昭开学三年级，秦礼二年级，所以两人其实也很少碰到。

但他就是对这个话很少、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有种莫名的敌意。

——可能是因为苏晴对他莫名其妙的热情。

而且……苏晴怎么可能不知道亲亲？

她每天睡觉之前都要在全家哒哒哒地跑来跑去挨个要亲亲！

苏昭不太懂妹妹在想什么，再往那边一看，秦礼正在摇头，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苏晴神秘兮兮地伸出自己短小的手指头勾了勾，“那秦礼哥哥你过来，我告诉你呀。”

“好。”

秦礼点点头，因为秋千特地建得很矮，所以他得弯一点腰才能过去。

苏昭就看着自己的妹妹倏地撅起嘴，撅得高高的，“吧唧”一声亲了秦礼的侧脸。

苏昭愣住了。

秦礼也愣住了，平时总像个小大人一样的没什么表情的人，白皙的脸一点一点地变红，而不知羞的小姑娘还笑嘻嘻地吐舌头，坐在秋千上晃腿，“这就是亲亲哟！”

“……”

苏昭这时候还不会骂人，不懂脏话。

苏昭这时候太小了，他觉得二年级语文课的时候学会的震惊、伤心还有愤怒等词语，能很好地形容自己的心情。

——

鹿园园靠在躺椅上，苏临跟她并排着，两把椅子在阴凉的地方，北方九月份的天比七八月凉快多了，下午的风吹在脸上格外舒适。

不远处是三个小孩，偶尔有笑声和说话声传来，鹿园园闭着眼吹了一会儿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头看身边的人，没想到一下子对上了他的眼。

她微怔几秒，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去够他的手，“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好像老头老太太诶。”

看着孩子们撒欢，一起在摇椅里乘凉什么的。

苏临没立刻答。

她伸过去的手一开始是被他整只握住，现在他慢慢松了点儿力道，张开手掌，白皙的手背上血管突出分明，他每一根手指都穿过她的，十指交叉紧扣。

她又是一愣。

这个动作……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牵手好像，就是你纠正的我，”苏临声音里带着很轻松的笑意，把两人的手抬了抬，“就这样。”

他回忆着那时候的情景，“……我当时以为你不想牵手才松开的。”

没想到是穿过他的手指，牵得更紧。

一牵就是这么多年。

鹿园园缓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点莫名其妙的感慨和感动，她点点头：“是啊……”

两人紧紧拉着手，安静了一会儿，苏临突然说：“明天是九月一号。”

“开学的日子。”

鹿园园接话。

“不是，”他否认道：“是我遇见你的日子。”

“嗯？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鹿园园先是诧异，然后是疑惑，“我们第一次上法语课，是开学第一天么？

好像不对吧……”

“不是法语课。”

他打断她，“第一次见不是在法语课。”

“……”

鹿园园唰地转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粉唇微张，“那是在哪——”

在我去补考的路上。

不知道你去干嘛，反正你捡了我的钥匙。

然后……

苏临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些话，很淡地勾了一下唇，不怀好意又不正经的语调，“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

“……”

“在，命中注定的时候。”

鹿园园：“……”

她无语了，翻了个白眼，缩回脖子重新仰着躺回去，嘴里敷衍应道：“行行行，好好好。”

苏临看出她不相信的样子，也没有解释什么。

虽然不信，不过这对话一下子把鹿园园带回到大学，她突然想起自己去C大，好像并不是首选。

“喂，”她拽了拽手，“你为什么当时不去B大，要跑去S市读C大啊？”

某人又是一笑——那个笑——他绝对不会好好回答问题——果然，他说：“为了遇见你啊。”

“……”

鹿园园没再翻白眼，接着问：“我真的好奇啊，你就近读B大不是更方便？”

“哦，这个啊……”他收敛了笑，开始玩她的手指，态度很随意地答：“其实我爸妈是在C大遇见的，我爸就说C大金融好，我妈就说……她是在哪里遇到真爱的。”

“……”这的确像是苏妈妈的理由。

“所以我去，也能遇到真爱，嗤……”他说完，自己都笑了，“还真他妈给遇到了。”

“……”

沉默了一会儿，鹿园园开口：“喂。”

“嗯。”

“我去C大是意外，我本来想来B大的数学系比C大好，应用数学这专业每年分数线都高个十分左右。”

“可惜吧……”鹿园园扁扁嘴：“我高考的时候数学考了138，最后一道大题我能全对，我居然错了三角函数。”

苏临：“……”这个是真牛逼。

高考的那些记忆虽然知识方面基本全都还给老师了，但他当然记得三角函数是什么题——作为第一道大题，可以说是送分题。

她又不像是会粗心的人，想来想去他还是很不解：“你……怎么能错三角函数？”

“不知道啊，”她摇摇头，“高三以来的考试，没有一次错过这块儿的题，居然高考错了，而且还是全错，扣了十二分。”

“……”

“然后我就被第二志愿录取啦，就来了C大。”

其实那时候爷爷奶奶觉得B大和C大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数一数二的学府，去哪都一样。

但鹿园园的书桌上、小本子上，支撑着她一直走过来的目标就是B大，说不遗憾也不可能。

“然后我就去了C大，”鹿园园很感慨，“但是我现在觉得，我错的那十二分三角函数都是幸运。”

她从躺椅上坐起来，苏临也不自觉跟着直起身，看着她在光影斑驳的树荫下笑靥如花，声音清甜，小小的撒娇意味，“——不错怎么认识你呀。”

鹿园园像是以前一样叫他：“学长。”

苏临一愣。

生活久了，其实很少才会称呼双方的名字。

苏临也只保留了“宝贝”这个称呼，一般不是在逗她，就是在不可说的时候叫得最频繁。

然而这个称呼她已经很少叫了，基本想说什么都直接开头，不需要特意去称呼什么。

她笑得大眼睛都弯起来，红着脸的样子还像是少女一样，扎着简单的马尾，碎发被风吹得毛茸茸。

他看着她红着脸，微微歪着头，顺着风飘过来她说出的话。

——“学长，我爱你呀。”

“……”

她其实长大了，像羞涩迷人的花绽放，香气醉人，直沁心底。

但是他一直觉得，她应该永远是初遇时候的小姑娘，他希望她永远单纯，永远开心。

苏临隔着椅子把她揽过来，印上嘴唇之前，清清楚楚地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你的爱，我都知道。

所以我只能用余生来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