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来组织接力跑报名,大家自然都踊跃报名。
文哥儿还给划分出后勤组、裁判组和参赛组,让大家能各展所长,不喜欢参加赛跑的就去干别的。
一番忙活下来,东宫第一次接力赛正式拉开序幕,文哥儿给大伙介绍完接力赛注意事项,开始带着朱厚照进行热身运动。
场地也布置好了,皇宫的地面不好涂涂画画,所以每隔百尺就有一个后勤组小伙伴站在那儿当坐标。
明朝的百尺估摸着就是三十米左右,朱厚照这小身板也是跑得动的。
文哥儿边认认真真拉伸腿脚边问朱厚照:“殿下年纪小,肯定跑不快,要不我们这边让你们五十尺好了!”
朱厚照一听“肯定跑不快”,顿时就不乐意了,他立刻说道:“孤不用你让!”
杨夫人:
怎么怀疑这小神童是故意的
文哥儿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一听朱厚照说不用让,立刻点头对自己的三位队员说道:“听到了吧?我们要尊重对手,不能因为殿下年纪小就弄虚作假,不然殿下会很生气。”
负责前面三棒的队员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对手,觉得双方势均力敌,没什么必要让来让去。
反正他们只要尽力把接力棒送到小先生手里,最后的输赢就由太子和小先生来决定!
参赛人员积极地跟着负责冲刺的文哥儿进行热身运动。
东宫的人才还真不少,不仅去弄来两根轻便的圆木棒当接力棒,还选出一个口技特别好的小内侍负责吹哨。
后勤组就位,裁判组就位,两组参赛选手也正式就位,朱厚照站在最后一棒的位置上,学着文哥儿那样转过头去关注正在起跑线上等着起跑的两个小内侍。
哨声一响,起跑!
朱厚照听着那嘹亮的哨声,心情顿时激动起来。
他看着自己这边的小内侍拔腿往前跑,很有些脚下生风的势头,只觉胸腔里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莫名鼓噪得不得了。见接力棒顺利送到了第二个人手里,他忍住更激动了,嘴里一个劲地嚷嚷起来:“快!快!快!”
直至第三个人接过棒朝他跑来了,他才闭上嘴学着文哥儿那样做出等待接棒的动作。
等那圆溜溜的短木棒落入到自己手里,朱厚照赫然发现自己这边要比文哥儿那边快一些,顿时朝文哥儿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开始卯足劲往前跑。他这辈子就没有跑过这么快!
文哥儿对于自己这组的落后情况也不担忧,毕竟这都是东宫的人,报名时间能跑的肯定都直接选太子那组。
他早就蓄好力了,握住接力棒后咻地冲了出去,眨眼间就追上了正哼哧哼哧跑向终点的朱三岁,毫不留情地从朱三岁身边掠过,飞也似的冲向终点。就那么百尺距离,拢共都花不了几步的!
文哥儿欺负完比自己小了足足三岁的小孩,一脸自然地把接力棒交给了后勤组的人,转过身站在终点朝着朱厚照得意地笑。
此时此刻朱厚照脸蛋红通通的,也不知是因为刚才跑太急了,还是因为被文哥儿给气的了。
见跑输了的朱厚照瞧着气呼呼的,文哥儿假模假样地宽慰道:“唉,要是殿下刚才接棒后马上开始跑,说不准赢的就是殿下你们这组了。”
谁叫他要先得意洋洋地炫耀一下呢?跑好最后一棒特别重要啊!
朱厚照:
听文哥儿这么一讲,朱厚照更气了。
“再来!”
朱厚照当场宣布体育课延时。
文哥儿就陪着他跑了几轮,期间有输也有赢,接力赛嘛,总是有意外的,摔倒了、脱手了都是有可能的,影响结果的因素很多。
见朱厚照快跑不动了,文哥儿才和朱厚照表示自己太累了没法继续玩了。
朱厚照听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接着回到屋里各自捧着后勤组提前备好的饮子开始咕咚咕咚。
歇够了以后,文哥儿就倚着矮几给朱厚照讲起课来。
“陟罚臧否”其实就是“陟臧”和“罚否”,也就是要奖励干得好,惩罚干得不好的!
诸葛亮在《出师表》里的这段话就是强调不管宫里宫外,都应该统一赏罚标准,不能因为跟谁亲近就有私心,对他们赏得太重或者罚得太轻!
听文哥儿这么一解释,朱厚照就懂了。
“以后你若干坏事,孤便重罚你!”
朱三岁气势十足地宣布这个重大决定。
文哥儿:“…………”
怎么听你这语气还挺期待的啊?!
你哪怕是说少给我点赏赐呢???
就不能盼着点好的吗?!
文哥儿在心里很是埋怨了朱厚照一番,面上也只能说“对,就是这样”。
这是自己教的,他能怎么办,难道还能说“对我大可不必”。
两人舒舒服服地补充完水分,齐齐靠着椅背摆出个咸鱼瘫姿势,并且齐齐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文哥儿给朱厚照提了个醒,说他平时锻炼得少,明天身上可能酸酸痛痛,今晚可以泡个澡舒服舒服,看能不能缓解一二。
朱厚照矢口否认:“我锻炼可多了!”
文哥儿连连点头,嘴里还很敷衍地回应:“啊对对对。”
朱厚照:“…………”
好气!
今儿运动量这么充足,文哥儿就不给朱厚照安排书法课了,而是让朱厚照亲自拟定这次东宫小型赛事的赏罚章程。
跑了这么多轮了,参赛者有没有表现特别出色的?后勤组有没有人偷奸耍滑?裁判组有没有付出努力?你觉得谁晚饭可以加个鸡腿鸭腿什么的,谁没鸡腿鸭腿可吃?
朱厚照哼哼两声,对文哥儿道:“你没有!”
文哥儿慢悠悠地道:“我晚饭回家吃的,不用殿下加鸡腿。”
朱厚照一听,更生气了。
“你走!你走!”
朱厚照起身用力去踢榻上的案几。
文哥儿眼疾手快地摁住差点被朱厚照踢翻的矮几,皱起眉不赞同地看着朱厚照。
饮子没喝完,点心也没吃完,浪费粮食不应该!
这杯子碟子要是碎了,还得宫里高价采购呢,不知肥了多少人的钱袋子。
要知道自古以来这官方采购的门道都多得很,据说明后期有位皇帝想吃果饼,当时的尚膳监和甜食房一通张罗,前前后后花了数千金。
皇帝知道后摇着头直笑:“这饼在东长安街勾阑胡同花银五钱就能买一大盒。”
一个果饼都能搞出这么大的差价,宫里可不就是花最高的价格,吃最一般的玩意吗?
文哥儿关心完可能和外面上千倍差价的茶水点心杯盘碗碟,确定它们都没事后才看向朱厚照。
这小子的脾气可真够大的。
不过想想也正常,后世只需要祖父祖母以及父母上阵,家里就能惯出个“小皇帝”来。朱厚照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那么多人一起惯着,脾气能不大才怪。
文哥儿可不惯着他。
现在惯着他不管,以后还不得喊打喊杀?这纯粹是在给自己以后要混的官场增加难度啊!
文哥儿不疾不徐地询问朱厚照:“殿下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进宫来了是吗?”
朱厚照没踢动矮几本来有点气愤,听文哥儿这么问后抬头一看,对上了文哥儿难得认真的目光。
朱厚照心里没来由一慌,立刻拔高声音否认道:“孤没有这么说!”
他根本就没说让文哥儿再也不进宫!
文哥儿道:“殿下只顾着发脾气,却不说清楚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即便嘴上说‘我知道错了’,还是不晓得我错在哪儿,下次说不定还会再犯。殿下想想看,你这脾气是不是白发了?”
朱厚照不吱声。
文哥儿便继续看着他说道:“殿下现在可以说说我的错处,好叫我能好好改正。”
朱厚照哪里说得出来。
他今天玩得可开心了,就是气文哥儿要出宫去不继续陪他玩才会发脾气。
朱厚照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来。
他就是突然气头上来了。
眼看他小先生还直直地看着他,一点都没有揭过这个话题的意思,他只能不甘不愿地说道:“孤不对,孤以后不这样!”
文哥儿伸手摸了摸那瞧着有点蔫了吧唧的龙脑壳。
“孔圣人说‘小人之过也必文’‘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意思是小人犯了错必然会遮遮掩掩不想承认,君子却是从来不会逃避和遮掩自己的错误,就像日食和月食那样人人都能看见,”文哥儿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可见殿下是了不起的小君子。”
朱厚照本来觉得承认自己不对很丢脸,听着听着又生龙活虎起来。他还嫌弃文哥儿的用词不够威武,骄傲地说道:“大君子!”
文哥儿道:“对,殿下可是‘人皆仰之’的大君子。”
极其好哄的朱三岁一下子被哄好了,开开心心和文哥儿一起拟定好本次东宫赛事嘉奖名单。
杨夫人在边上看着两小孩突然闹翻又迅速和好,全程都没机会说点什么,甚至没来得及阻止文哥儿再次堂而皇之地揉太子脑壳。
不得不说,她们这位太子的脾气跟圣上可真是大相径庭。
当天傍晚,朱祐樘便知悉了东宫这场小争吵。
得知脾气从小特别倔的太子居然肯乖乖认错,朱祐樘很是惊奇。
他倒回去把他儿子发脾气的部分看了两遍,只感觉文哥儿该管的时候管得很好,该夸的时候夸得更好,听他这么一引经据典,莫名就觉得认错一点都不丢脸,反而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还有这个接力跑,瞧着也是新鲜得很。就只需要多那么一根圆木棒来接力,都能叫小神童掰扯出什么协作精神来!
不过文哥儿提到的襄王修陵那事儿……
朱祐樘皱了皱眉,回忆了一下他这位叔父的情况。
襄王朱见淑,弘治二年嗣位,弘治三年就去世了,继承襄王之位后上书表示想要在隆中修建陵墓,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同意了。
当时倒没想起文哥儿讲的什么隆中古迹来。
听文哥儿这么一讲,还真有些可惜。
朱祐樘收好东宫课堂记录回后宫去。
结果到了坤宁宫那儿居然没人。
很快有人上前禀报说朱厚照跟着张皇后去太后那边了。
朱祐樘转道去了太后那儿,还没走过去就听见里头传出热热闹闹的欢笑声。
他一愣,只觉从来没在宫里听到过这么开怀的笑。
朱祐樘示意左右不要进去通传,独自迈步走了过去,只见朱厚照开开心心地在那给东宫的参赛选手们加油鼓劲:“快!快!快!”
旁边没下场参赛的宫女太监们也跟着喊:“快!快!快!”
太后与张皇后都笑着看朱厚照在那蹦来跳去。
比赛本身有没有意思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比赛是太子特意组织给她们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