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正埋怨着,转头一看,文哥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只差没猖狂大笑起来。
朱厚照:“…………”
他怎么忘记了他小先生属于只要能出去玩,跟谁去都玩得挺欢的家伙!
得了,你跟只猴儿埋怨说有人偷蕉吃,猴儿只会两眼放光地表示:“什么?蕉还能偷?上哪偷?”
好在文哥儿还记得为人师表的责任,对气愤不已的朱厚照谆谆教诲:你是兄长,你要爱护弟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亲弟弟喊打喊杀。
朱厚照幽幽地给文哥儿举例子:“等你弟长大了,对你说你有官职在身不方便到处跑,他决定多帮你出去走走、尝遍各地美食,你感觉如何?”
文哥儿:?
拳头硬了!
文哥儿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小猪崽子,很不错,这只小猪崽子已经学会换位思考了,就是换的位置别那么气人就好。
既然已经体会到了朱厚照的郁闷,文哥儿便陪着朱厚照在校场中比试了小半天骑射功夫,等到午后的日头炽烈起来了,两人才离开校场各自捧着一杯清凉饮子吨吨吨。
杭州有许多的好去处,也有许多的能人异士,文哥儿逐一寻访过去,力邀他们参与到这次江南文化展中来。哪怕出门当个观众也不错!
对此,很多人都表现得无可无不可,但也没一口拒绝。
信是走得比人快的,等文哥儿一行人从杭州回来了,杨廷和才终于抵达南京。
杨慎这个当儿子的浪了几个月,听说亲爹过来了赶忙临时抱佛脚背了几本书,以表明自己这段时间不是光顾着玩。
文哥儿在边上亲眼目睹杨慎跟扫描仪似的飞快把书扫完,见到杨廷和后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亲亲师弟给告发了。
杨慎:“…………”
你可真是个好师兄啊!
堂堂状元郎为什么能把告密做得这么坦坦荡荡,我还在旁边呢!
文哥儿:别问,问就是嫉妒,深深的嫉妒!
有些深埋在心底的羡慕妒忌恨,即使过去十几年也无法消除!
杨廷和哪里看不明白两个小子明里暗里的心思,他严厉地教育了弄虚作假的儿子几句,又转头对文哥儿道:“你是当师兄的,平时多监督监督他。”
文哥儿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一定监督!”
杨慎相当幽怨地看向文哥儿。
文哥儿得意地朝他笑。
杨廷和本来觉得文哥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奶声奶气喊老师的奶娃娃了,如今忽又觉得这小孩没怎么变过。不过这次过来是有正事的,他没在儿子的教育问题上耽搁太多时间,直接询问文哥儿去看招标会筹备得如何。
还有各项预算他也要逐一审核。
这活儿换成李东阳过来还真干不了。
文哥儿麻溜地带杨廷和去看南京这边的筹备进展。
主意是文哥儿提出来的,加班的却是南京各个衙署以及随行的张灵、周臣等画师。
本来他们觉得自己是回南直隶探亲访友的,结果没逍遥自在几天文哥儿就把活哐哐哐地砸到他们面前,还暗示他们如果自己干不完可以请苏州、南京一带的画师朋友过来帮忙。
酬劳肯定是有的,就是朝廷穷啊,报销实在不容易,最好是能用你们之间深厚的情谊打动他们,并给他们深入阐述这是一个极具深远意义的宏伟计划!
什么钱不钱的,俗气!
只要参与了这次南京皇宫重修计划,你们的画技就能借此机会展现在江南所有富商面前,还怕没有人上赶着给你们送钱吗?
通俗易懂地总结一下,那就是文哥儿想白嫖一批画师给他干活,并让张灵他们当伥鬼。
张灵他们愿意干这样的事吗?
那当然是……愿意啊!
可以拉大家一起加班的事,为什么要傻乎乎独自加班?
这次文哥儿回了趟浙江,又约浙派画师出来谈了谈心:如此盛会只有吴门画师大出风头,我这个浙江人心痛啊!我们浙派画师明明有如此出众的画技,怎么能输给后起的吴门!我劝太子给你们包来回路费,你们去南京一展才华吧!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文哥儿忽悠,可他的网着实撒得广,点评起两派优缺点与发展现状来又一针见血(从小到吴宽家书画鉴赏课锻炼出来的),还是有不少浙派画师呼啦啦地涌向南京充当劳动力。
至于新社里的小年轻们更是全都出动了,他们本来就是活力过分旺盛的学生,宣传起来十分积极主动,一有机会回家就跑家乡有名气的能人异士家里头搞动员工作。
眼下整个江南仿佛被什么东西唤醒了似的,到处都焕发着勃勃生机。
杨廷和跟南京诸官对接完毕,才发现自己不仅要统筹南京皇宫的重修计划,这个计划竟还跟为期两个月的江南文化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简而言之,活多到干不完!
见文哥儿一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您了”的态度,杨廷和在他跑路之前把人逮了过来,顺便把康海他们这批庶吉士以及自己亲儿子全拎过来当苦力。对于文哥儿这个暗搓搓捣鼓出这么多事来的家伙,杨廷和是不可能放他逍遥自在的!
文哥儿跑得不够快,只能老老实实干自己折腾出来的活。
以至于他在听到朱厚照召他去看第二批新式火器试造成果的时候都激动到不行,力邀杨廷和跟自己一起去神机营玩耍。
做事要劳逸结合,不能一味地忙个没完!
杨廷和也知道目前的进度很快的,便也腾出半天空闲来应太子之邀去了趟神机营。
这一去之下,杨廷和才对太子提到的新式火器有了真正的认识,这种新式火器稳定性大大增强,用起来也十分便利,连在马上使用都没问题。要是能有一支配备这种新式火器的军队,周围那些时不时闹出点幺蛾子来的小国哪里还敢造次?
杨廷和忙问成国公朱辅有没有做好保密工作。
成国公朱辅说道:“这样的好东西,我们岂有不重视的道理?”
杨廷和不是好战之人,可还是希望大明国富兵强、威名远扬。这种好东西他们可以不用,但手头有和没有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他肃颜和成国公朱辅商量了一会,又转头把文哥儿拎去耳提面命:下次有这样的好东西别在外头捣鼓,你在京师难道就没有灵感吗?非得跑南京这边来弄!
文哥儿:“…………”
灵感这东西还真说不准,这不是在京师他们不好跑神机营玩耍吗?他们怕是还没进去就被御史给喷个狗血淋头了!要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水平,他也没法提出基于现有制作技术的改良方向。
杨廷和也知晓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突然来了个想法,教育了文哥儿几句便没再多言,只是不免又给京师送了封急信,让朱祐樘派可信的人过来接手新式火器的诸事。
这玩意掌握在自己手里是好东西,落入居心叵测的人手里可就糟糕了。
有杨廷和坐镇,文哥儿他们也光明正大参与进筹备工作中,到六月中旬招标会就准备完毕,江南的豪商巨富也都通知完毕。
招标会定在南市楼,这是建国初期所建的官营酒楼之一,当初读书人比较稀罕,朝廷对他们还算重视,哪怕没有考中也会给他们赐宴南市楼。到里头赴过宴吃过酒的读书人多了,留下歌咏之作的便也多了。
事实上当初这些官营酒楼主要面对的对象也是商贾,一般而言是不允许官员涉足其中的。开国之初需要商贾把钱掏出来,金陵这些官营酒楼大多都是为他们而建,里头不仅提供丰盛的酒食,还有教坊提供的歌舞表演以及陪酒服务,唯一比较要脸的可能就是不允许夜宿。
百余年过去,当初赫赫有名的金陵十四楼大多已经拆毁废止,时人甚至时常讨论到底是“十四楼”还是“十五楼”“十六楼”,唯有南市楼存沿至今。
可惜这仅存的南市楼也早已不复当年风光。
大抵还是官营酒楼不思进取,比不上秦淮河畔花样百出的私营酒楼!
既然是官方筹办的招标会,自然不好不光顾官营产业,南市楼便被装点一新,等待招标会的开始。
钱和物资人手都没就位,朱厚照这个太子是不会轻易露脸的,全程由朝廷派过来的杨廷和以及南京户部官员和工部官员负责把控。
太子这个吉祥物用多了就不值钱了,得省着点用,至少等他们确定会掏钱再说!
于是在杨廷和忙于主持招标会的时候,文哥儿和朱厚照去了神机营。
成国公朱辅见识过文哥儿的骑射功夫后认为他已经具备掌控火器的能力,约好要找机会亲自教他如何使用这玩意。毕竟太子说过要赐他一把最好的火器!
朱厚照对此颇为嫉妒,但也知道自己年纪小不能碰这个,竟是真的没有抢着上,而是兴致勃勃地在边上看文哥儿练习。
每次文哥儿脱靶了,他就在旁边热烈鼓掌:“好!不愧是小先生!这么大的靶子都能脱靶,一般人哪里做得到!”
文哥儿:“…………”
这讨人嫌的说话方式跟谁学的哟!
世上不会有人喜欢在别人学习新知识时这么阴阳怪气吧!
他王小文可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
成国公朱辅也觉得朱厚照这样做未免有些过分了,忍不住提了一句:“初学火器用法最需要专注,殿下这样容易让王修撰分心。”
朱厚照眨巴一下眼,振振有词地反问道:“会吗?以前我学东西,小先生都是这样鼓励我的!”
成国公朱辅:“…………”
文哥儿:“…………”
成国公朱辅只能给文哥儿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你小子以前到底都对太子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