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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沫与他们随行。
眼看着就要抵达下一座大城了。一路上,几人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也没能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或许正因如此,才需要更多准备。夜里寒觞守夜换班时,看到谢辙并没有安心休息。他正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收拢起来,重新装回包袱里。寒觞路过他身边,探头看了一眼,似乎瞥见了算筹一类的物什。
“大晚上的,捣腾什么呢。”
“算了一卦,算前途。”谢辙简短地说,“看样子,在前面的城里会有我们的机缘。”
“你还有这手?”寒觞眼睛微微一亮。
“略懂罢了,并不擅长。”
谢辙摇摇头。他的表情真挚,不像有半点故作谦逊的意思,寒觞不由得心里打鼓。
“那……这就说不好前边会不会有什么了。”
不论如何,前方名作沧烨城的城池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这儿也是历经了几个朝代的老城了,多有商旅来往,临近城门便能听得人声喧哗。他们很久没看到活尸,这里同样不见早前那些大城盘查疫病的架势。但兴许是往来之人太多,鱼龙混杂,对于进城的生人,城门守卫依然盘问得严苟。
好在他们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人物,兼有同行的皎沫衬托,让人乍一看就觉得这一伙人不像干坏事的。他们规规矩矩回答了几个问题,守卫便挥手放行,比先前排在他们前头的人快了不少。
城里熙熙攘攘,满街都是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揽客吆喝声。三个人都没有多喜欢凑热闹,匆匆走过了人头攒动的铺子,张望着寻找稍为清净的场所。好不容易,寒觞瞄见一家饭馆还有空座,连忙喊同伴们过去,连馆子里有什么吃的也不在乎了。
此处亦是生意兴隆,只是相比起别家,好歹有个能落座谈话的地儿。店家来到近前招呼,寒觞与他寒暄两句,说了点财源滚进的客气话儿,接着趁机道:
“我呢,也不常来沧烨城,今日一见,繁荣昌盛大大超出想象。想来这该是方圆几百里,做生意的最爱跑的地儿吧?不然怎么会热闹成这样?”
“咱们沧烨城的确是经商要地。不过,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店家笑呵呵地给他们沏上了茶,“近来尤为热闹,是这三日来城门刚刚开放的缘故。先前封了城,商贾旅人不得不绕道而行,大家都憋坏了,如今一放开,可不是铆足了劲儿热闹么。”
“封城?”谢辙捕捉到了关键,他皱起眉,有些警惕,“我只知道,先前冬天那一阵儿有疫病肆虐,不少地方封了城。虽说现在也不得大意,但总体情况好转不少。此地听说形势并不严峻,怎会近来又做封城的事?”
“嘿,上头的说法,就是要防止疫病扩散呢,可莫说是你们外来的,我也没见着有什么疫病的兆头啊。这些官家决策的事儿,咱平头百姓哪里明白?反正啊,看到的只有前段日子,没人能进出城门。唯独城防的军士,要运送物资,还能在城内外走动。前些时候,城内也有宵禁。若说是疫病,应当是有医师的,只是出于宵禁的缘故,谁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
寒觞和谢辙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隐蔽地朝店家努了努嘴,示意对方话语有蹊跷。字里行间听起来,就像是根本不信官府的说辞一样。
“虽说上头没有发话,不过——”店家神神秘秘地四下张望两眼,凑近他们,压低了嗓门。“咱城里老百姓都不是傻子,那段时间,城里根本不太平!很多人有看到形迹可疑的生人,衣襟压着左衽呢。要是真因疫病封城,那些人又算怎么回事儿?也不知如何混进城里的,真是可怕。”
说完,他看看面色不虞的二人,和一旁贵妇人似的美丽女子,大概怕吓跑了客人,赶紧又补充:
“话虽如此,城里是没有谁丢了性命的事。戒严结束以后,也没听有人说还看到那些人了,想来已经趁城门大开,自行离去了。你们哪,注意安全便好,也莫要太紧张。”
说罢,他摆摆手,拎起给他们倒完水的茶壶,径自忙碌去了。
他们怀着心思,各自琢磨,更有些担忧这横生的枝节,会不会与恶使有关。而且,聆鹓先前是否被带到了这里,而左衽门可会与她的事情有何关联?不论如何,这些不好的消息都足以让人皱起眉来。本就许久未见,不知她是否安好,胡思乱想是很正常,也是很可怕的事。
皎沫仍是静静的,始终没有出声打扰。谢辙看了看她和寒觞,率先开了口。
“这个事情……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是自然,还用您说么……左衽门组织森严,纪律严苟,他们治下的人,不可能毫无目的地闲逛。”寒觞道,“难道说,他们的目标是沧烨城的什么大人物?以至于引得这里不得不封城防备。那店家说最近没再见左衽门的人,没准是官府抓住了杀手,这才把封锁解除了。”
谢辙眉毛打着结,沉吟一番。他有心想接受这个听起来合理而令人稍为心安的解释,却不能如此轻易说服自己相信。
“可是从古到今,左衽门几乎不曾有过失手的时候。那个店家还说了,没有抓到什么人,如若是因杀手引起的限制,又因抓到人而解除,官府该会公告大众以安抚民心才是。同时,左衽门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目标。仅仅是抓住杀手的话,他们的目标未必就安全了。再者,沧烨城会有什么样的大人物,引来他们的出手?”
“我倒是不清楚别的,只知道这儿和别处不大一样,城主依然是世代传承,而非朝廷委派。在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少了。要说什么人对此不满,也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是城主一意孤行,犯了哪些人的利益……对不对?不是没可能嘛。那可是左衽门,只要钱到位,天王老子的头也能给你端来。他们的光辉事迹,这么些年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趁着小二还没把菜端上来,寒觞蘸了点儿茶水,在桌上比划了什么,给那两人看。
“过去这城的名字,喊起来和现在一样,字却不是这两个字。喏,以前是这样……然而后来,有高人说,此城风水不调,怕是不大妥当。据说这里土壤丰沃,林木茂盛,矿物繁多,占了土、木、金三样;偏偏水火不兴,原有的火山已是死寂,城内河流也日益枯竭,五行失衡,阴阳皆衰。再这么下去,城运怕是要一并耗尽。”
解决的方法,倒也简单。民间多有用特定名字调节孩子五行的做法,对一座城,亦可如是处理。须知改名不止是城门上换个牌匾那样简单,人们心中对此城的印象同样会发生变化,把沧烨城这个新名字与此地挂钩,冥冥之中以千万人的意念,为它补上了水火的概念。
“我突然想起,聆鹓姑娘,是不是也改过名字?”谢辙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以前,似是玲珑的玲。”寒觞点了点头。
聆鹓自己也说过,这法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随口一说都管用,想来那位高人一定道行深厚。经此人指点换了名字以后,沧烨城果然不曾衰败,反而一直繁荣至今。甚至改名之后,城主也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在朝廷的准许下,因有功勋而保留了世代承袭城主之位的权力。
此等逸闻若是换一个时机,换一拨听众,大概能引来莫大兴趣。若要展开陈述,关于沧烨城的轶事也不知凡几。有要事在身的三人却没有太多讲古长谈的意愿,草草吃过了饭后,连闲坐的心思都没有,又回到了街道上。他们在城中大街小巷穿行,向各路商户、居民或旅人打探,有没有谁见过一个叫叶聆鹓的姑娘。光形容样貌自是不够的,毕竟她虽然五官端正,却没什么特色。两个眼睛一张嘴,是个人都这模样。
寒觞倒是有了主意,找地方借了纸笔,画了一副聆鹓的画像。皎沫扫了一眼,自然不知道是否相似,却也流露出赞许的意思,认可了寒觞这样本事。他们亦有想到,既然是无庸蓝将她掳走,没准会隐藏她的踪迹,不让旁人察觉。不过,独眼自算作一个特征,不需专门拿笔作画。再者他们也不清楚无庸蓝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他两只眼睛都好得很,这么做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于是,他们在每个地方将此人也一并问起,可即使是独眼特征的男子,都没什么人见到,更别提无庸蓝本人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谢辙将手中的画像拿到面前,端详了一阵儿,越看越觉得还挺像回事。看久了,简直感到聆鹓的神韵跃然纸上,让他不禁有些怅然。
她到底会在哪里?是否来过这座城,可曾留下任何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