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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响。屋内的几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时看了过去。门缝间人影攒动,似是发生争执。
“谁允许你进来的?来人!给我把这个扰乱公务分子铐起来!”
“少来这套。非法审讯,严刑逼供,这就是曜州公安总厅的作风?给我让开!”
听到熟悉的声音,梧惠整个人为之一颤。立刻有人踢开门,门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巨响。莫惟明一现身,就带来了一股清冷的、湿润的气息,像雨的味道。梧惠看到他的衣角与发梢也微微湿润。
他刚走到桌边,就将目光紧紧锁在皋月君脸上,视线比烧红的烙铁还要滚烫。
皋月君连忙举起前臂,指间还夹着注射器。
“他妈的愣着干什么?抓人啊!”
还按着梧惠的两个警员回过神,正准备将这位不速之客绳之以法。已站在桌边的莫惟明反手抓起一把止血钳,直直对准他们,面无惧色地说:
“记者就在厅外等着。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一个试试!”
疲劳审讯本就不是常规手段,至少在曜州,这等算得上下三滥的技俩是拿不上台面的。警员们自知理亏,未敢轻举妄动。何况,他能出现在厅里也定有原因。他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门边的羿昭辰。一时间,小小的房间内挤满了人。
“听他放屁!给我抓,出事我负责!”
警员们进退两难。
皋月君小心地将注射器放到桌上,双手拘谨地在身前搓了搓,欠下身问:
“莫、莫医生,这之中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误会?”莫惟明冷笑一声,“呵呵,若不是我带人踹门,怕是要出审讯事故了吧?”
“可不能这么说,”皋月君义正词严地解释起来,“我们的药物来源渠道正常,质量稳定,也通过了抽样检查与合规鉴定,需要出具报告的话……”
“这么吵啊。”
又有本不在场的人出现。他们不约而同回过头,看到施无弃静静地站在门口,笑着对他们打着招呼。他的一只手上抓了两把湿漉漉的伞,沿途滴了长长的水迹。
梧惠看不懂了。她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施无弃身后站着白冷。他迈步上前,语调平静地对羿昭辰说:
“羿科长……放人吧。这是厅长的意思。”
他少有地在平级的同事面前利用了自己有些严厉的面相。
“那她不直接告诉我,还让你传话?”羿昭辰的眼角跳了一下,“怎么,风湿犯了?”
梧惠并不知道年过三十的开阳卿有没有风湿,但她确实看到,走廊的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天已经黑了,但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因为她的表被收走了。
“抱歉,羿科长。厅长正在证物室,和鉴定师在看上交的失物。”说罢,他将视线挪到施无弃的身上,“这位当铺掌柜,主动将曲先生遗失的物品归还。您应当有印象,他也是出现在拍卖会上的人。”
羿昭辰咬紧了牙。
“何止有印象。我们也算‘老相识’了,天玑卿阁下。”他露出讽刺的笑,“我没记错的话,在霏云轩的时候,您是与曲先生一同竞价的吧?虽然我主要负责外围的安保,但我听说了这回事——希望我没有听错。”
“您没有听错。我确实参与了竞价,但我的经济实力,自然不足以与殷社匹敌。不过疏散人群的时候,我在慌乱中捡到了他们的拍卖所得。至于为何现在才来,您要理解,我也有很多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再者,既然您都知道我们同为竞价者,我对它的兴趣理所当然。不过我只是鉴赏了两天,早就决心归还失主了。”
羿昭辰觉得自己眼皮直跳。
“一派胡言!你知道什么时候丢的?和失主的笔录都对不上,再回去做做功课吧。即便是你拿的,你有什么证据表明,你不是想暗中私吞?怕事情闹大,才上交警署。”
“这么做我有什么利益呢?您这案子,至今也未公开任何细节,无非是在公布失窃的那天闹得沸沸扬扬。最新的报道,也只是说你们初步确认嫌疑人,又没有定罪。你咬定是失窃,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失主疏忽导致遗失呢?既然失物已归还,情理上都不必追究吧?”
“这充其量算是自首。”
“是不是,也不是您当下说了算的。真算作自首,也该从轻发落,对吧?再不济,您可以问问殷社,具体的遗失时间……是不是他们记错了?那天的报道实在太及时了,若没有通稿,怎么发得那么快。”未了,他又补了一句,“记者朋友们当真冒雨在楼下等着呢。”
争论间,莫惟明半跪着对梧惠进行简单的检查。没外伤,只是气色不好,状态很疲惫。只要稳定地吃几顿营养均衡的饭,睡上两天就能恢复。因为大雨的天气,他的手到现在都是冰冰凉凉的。梧惠的手也因战栗而发冷。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像两块坚冰消融又粘连。
“放人。”
传来羿晖安的声音。
羿昭辰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她。
他张开口,不甘地说:“我还有证人……”
“什么证不证的。”羿晖安摆摆手,对他的手段心知肚明,“放吧。经过基础的比对,上交的砗磲,与展品描述、照片,基本一致。明天通知代理来确认吧。他们不认,再上门找各位沟通。在此期间,诸位会被限制购买车票、船票,不得离开曜州。没什么异议吧?”
“没有。谢谢您了。”施无弃说。
莫惟明扶着梧惠起来,早就站在了门边。他多看了羿晖安几眼,他也是第一次目睹开阳卿的真容。皋月君仍站在桌边,听到这一切,他的神情有些微妙,但没有说话。
“这不符合流程。”羿昭辰还在努力,“至少也需要将相关人员拘留,等明天——”
“特事特办,我准了。”
说着,羿晖安来到梧惠面前。梧惠往门里退一小步,莫惟明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这几天委屈梧小姐了,感谢您的配合。为表歉意,我派人开专车送你们回家。也麻烦施掌柜,向院外的记者朋友打个招呼。大半夜的,还下着雨,早点回去休息。”
对于这个结果,施无弃并没有发表意见。他看向莫惟明,直到他微微点头,算是满意,才答应了羿晖安。他将其中一把伞递给莫惟明,在离开前对厅长说:
“我去告诉他们一声。之后若有问题,我们随时联系。”
“记者……”梧惠小声说。
莫惟明解释道:“嗯。来之前,还在下午那阵,我们就联系你的领导,请他安排同事来。我们都相信你不可能做这种事,所以让他们为你澄清。”
“若真弄错了什么,报道出来,不是狠狠打我们的脸吗。”
羿晖安并不抗拒承认这一事实,但羿昭辰觉得刺耳。
莫惟明淡淡地说:“所以,这不是没用上吗?”
“好啦。事已至此,还请各位给我个面子。羿科……算了,白科长,你去安排手下,送他们回家。记住,一定要保障安全,别再让梧小姐受惊了。虽然代理还没来确定,但这两天你也给人整的够呛。羿科长,给梧小姐道个歉吧。”
纵羿昭辰有千百个不乐意,他只能照做。他走到两人面前,敬了一个生硬的礼,然后递出一枚手表。
“还给您。这几天对不住了,梧小姐。”
“滚!”
莫惟明厉声呵斥。梧惠夺回表,被莫惟明揽着跟白科长走了。几人沿着来时未干的水迹返程。皋月君慢慢走出门,站在羿家的两兄妹旁,默默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直到三人消失在楼梯口,走廊才传来女性无法抑制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