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大扬朝堂一共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从郓州赈灾归来的安王在府中休息了几天之后,正式踏入朝堂,入工部观政, 任正三品工部右侍郎。
这个消息一出,朝中上下不少官员看向敖锐泽的目光都变了。
因为其他皇子入六部观政都是从正五品的郎中开始做起的,只有敖锐泽,一上来就是正三品的侍郎。
他们忍不住去想,元熙帝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二是上任镇国公世子的独子刘能竟然没有死, 他回来了。
而他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联络上了如今已经被迫成了现任镇国公刘朝英后院中的小妾的上任镇国公的续弦, 以及上任镇国公世子的妻子。
在她们的帮助下,他又顺利联络上了上任镇国公和上任镇国公世子的一些旧部。
五天后,刘能勾结倭寇,在那些旧部的帮助下, 打进了福州城。
刘朝英还没来得及组织军队抵抗, 就被倭寇乱刀砍死了。
当天福州城就落入了倭寇手中。
消息传到京城,朝野上下一阵哗然。
但好在卫国公夏景曜当时正带着五军营左掖军一部在附近训练。
于是当天晚上, 就在倭寇忙着庆功的时候,卫国公夏景曜率领四千禁军带着一万福州水师残兵杀回了福州城,将城内的五千倭寇悉数斩杀。
福州城重回大扬治下。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上下又是一阵哗然。
毕竟谁不知道,福州早就落入了刘朝英的掌控之中了。
朝廷的兵马别说是进入福州境内训练了,就是路过, 刘朝英都不会轻易答应, 即便被迫答应了, 他也会派重兵监视。
所以卫国公显然是一早就背着刘朝英在福州城外埋伏好了。
要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福州城前脚沦陷, 卫国公后脚就带兵打回去了。
更巧的是,刘朝英一家三百余口刚好已经被刘能屠戮殆尽。
而刘能后来也‘死’在了禁军的铁骑之下。
——所以事情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那个“刘能”根本不是什么上任镇国公世子的独子,他是朝廷派人假冒的,反正真的刘能死不见尸,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而他抵达福州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络上了倭寇,让倭寇误以为他是真的刘能,如今回来就是为了报复刘朝英。
倭寇本来就正愁着该怎么攻打福州城,生擒刘朝英,以报当年之仇,一听说他能联络上上任镇国公和上任镇国公世子的旧部,帮他们打开福州城的城门,于是果断答应了跟他的合作。
上任镇国公的续弦和上任镇国公世子的妻子可能认出了他不是真的“刘能”,但是没关系,她们早就恨不得将刘朝英生吞活剥了,现在刀子递到了她们面前,她们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于是在她们的帮助下,“刘能”顺利地收服了上任镇国公和上任镇国公世子的旧部。
就这样,“刘能”跟倭寇里应外合,灭了刘朝英。
等到倭寇占据了福州城,放下警惕的时候,他再跟一直埋伏在城外的卫国公里应外合,灭了倭寇——
他们一开始只以为这件事情是皇帝的主意,没想到最后却查到了敖锐泽身上去。
“你说什么,这件事情是安王一手炮制的?”
“嘶,他才多大——”
“赵家竟然出了个狠角色!”
这一战他们虽然顺利收复了福州,又将卷土重来的
倭寇全数歼灭,至少五年之内,东南沿海都太平了。
但是因为这件事情,福州水师五万大军十不存四,剩下的也多带有残疾。
福州城内的很多乡绅富户都被刘能带着倭寇洗劫一空,死伤者不下两万人。
只因为刘能说了一句‘城中的那些贱民,就算杀光了也搜刮不到多少战利品,不如直接去搜刮那些达官显贵’,而那些倭寇也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虽然福州水师臭名昭著,强抢民女、夺人田地、杀良冒功……根子早就和刘朝英一样 ,烂得不能再烂了。
而那些乡绅富户,也大多都是刘朝英的拥护者。
但那可是五万多条人命啊,其中老弱妇孺更是不知凡几。
只是他们心里虽是这么想,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弹劾敖锐泽。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和福州、和东南沿海的太平相比,这点损失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果是他们来选,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否则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为什么要起兵造反,难道他们不知道打仗会死很多人吗?
元熙帝这边,虽然他早就预料到了敖锐泽的计划十有八九能成功,但是真当这件事情以无比顺利的姿势达成了他们的目的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激动地在大殿里来回转起了圈。
最后,又想起敖锐泽将他之前赏赐给他的那个庄子改造成了池塘,准备养殖珍珠贝的事情,他大手一挥,把那个庄子旁边的两个庄子也都赏给了他。
“好。”
下了朝之后,大皇子再也忍耐不住,伸手重重地拍在了敖锐泽的肩膀上。
“八弟,你这一次可是给我狠狠地争了一口气啊。”
因为大皇子的家仆仗着他的名头,纵容儿子打死了几个不肯把手里的良田卖给他的农户的事情,这几天,大皇子在朝野内外都抬不起头来。
现在他总算是又能挺起腰板了。
敖锐泽只笑了笑:“这些都是我身为皇子应该做的。”
大皇子不疑有他:“走走走,我们去母妃宫中,母妃说,为了庆祝你一入朝就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她专门给你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做了你最爱吃的板栗炖鸡。”
敖锐泽却说:“不了。”
“我还有急事要去福州一趟,马上就出发,所以改天吧。”
“劳烦大哥你帮我向母妃告个罪。”
听见这话,大皇子愣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敖锐泽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大皇子只能自己过去那贤妃那里了。
听说敖锐泽没来,贤妃也不禁愣了一下。
她说:“老八自从从郓州回来,就变了很多,也不怎么往我这里跑了。”
听见这话,大皇子又是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八弟现在公务繁忙,没时间过来探望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他变了很多的事,我倒是挺高兴的,毕竟他上进了……我们也能彻底放下心来了。”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贤妃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了一些。
她脸上很快就又升起了一抹笑意来:“老八来不了就算了,我们先吃,我给做了你最爱的银耳莲子羹、炙羊肉和东坡肉。”
大皇子也大笑着说道:“那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
其实去福州的事情并不急,因为大部队都还没有出发,敖锐泽现在过去也做不了多少事情。
但是耐不住
夏景曜这会儿就在福州。
敖锐泽忍了两个多月,有点忍不住了。
正好,他的身体也已经彻底恢复过来了——
所以和大皇子分开之后,他就带着人直奔福州而去。
福州这边,把上任镇国公的续弦和上任镇国公世子的妻子也都安顿好了的夏景曜回到驿站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
抿了一口管家端上来的燕窝汤,像是想到了什么,夏景曜忍不住笑了。
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一手炮制了这场福州之变的人是敖锐泽。
难怪从郓州回来之后,敖锐泽就忙碌了起来,只隔三差五地才会做上几个菜让仆人送到他的军营里来。
夏景曜原本还以为他是在欲擒故纵,妄图在他心里制造落差,以引起他的关注。
没想到是他高看了敖锐泽了。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都还没答应敖锐泽呢,敖锐泽就已经用上他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京城里那么多的比他经验丰富的将领,元熙帝却偏偏挑了他带兵来福州。
果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夏景曜轻笑着说道:“亏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一会儿,就有下人来说:“公爷,安王来了,要见您。”
夏景曜眉头一挑。
他当下起身去了安王的房间。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一进门,正好撞见敖锐泽一把抓过侍从递来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的场面。
等到夏景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牢牢地钉在了敖锐泽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上下滚动的喉结上。
有点诱人!
夏景曜的喉结也忍不住跟着上下动了动。
但让他意动的远不止这些。
也就在这个时候,敖锐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夏景曜这才发现,敖锐泽竟然比他足足高出了半个脑袋。
因为敖锐泽以前实在是太瘦了,所以他以前只注意到了衣服穿在敖锐泽身上,就跟套在一根破竹竿上一样,根本没有注意过他的身高。
可是现在——
衣服还是那件衣服,但是现在只能算是贴在敖锐泽身上,而下方的鼓胀,肉眼可见。
短短不到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能让一个……男人产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夏景曜得承认。
现在的敖锐泽,有点养眼。
比大皇子养眼。
比军营里其他的男人都要养眼。
他好像真的有点心动了。
夏景曜悬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他想,既然亏了,那他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是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边想着,他一遍弯腰见礼:“末将见过安王爷。”
不过不等他把腰弯下去,敖锐泽就伸手把他搀扶了起来:“卫国公免礼。”
“这段时间辛苦卫国公了,福州现在的情况如何?”
说到正事,夏景曜神色稍正:“福州现在一切都好,百姓们听说了朝廷准备免福州五年税银的事情之后,都安定了下来,从刘朝英等人家中抄出的财产也俱已登记造册……”
“那就好。”
说完正事,敖锐泽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了夏景曜略带有一些青黑的眼底上:“卫国公这几天又没睡好?”
几乎是同一时间,奶团子心疼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婆本来就有黑暗恐惧症,还认床,他们埋伏在福州城外的那两天,因为担心会被福州水师的人发现,晚上连火把都不敢点,所以他哪里能睡好。”
夏景曜却是眉头微挑:“还好。”
所以安王这是终于准备再进一步了?
敖锐泽不免有些愧疚,他说:“听说福州盛产温泉,趁着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国公要不要和我一起,找个温泉庄子泡上一泡,放松放松心情。”
奶团子当即说道:“这个主意不错。”
“我看看……有了,刘朝英名下就有好几个温泉庄子,其中一个建在福州城外的青云山的半山腰上,里面还种了不少的甘蔗、冬枣和橄榄,你们正好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看山景,一边吃糖渍橄榄。”
夏景曜愣了一下,因为他下意识地脑补了一番那个场景。
而后他的呼吸不禁乱了一瞬。
夏景曜意味深长道:“既然安王爷都这么说了,那景曜就却之不恭了。”
所以他这是要,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