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到了!
远远地他们就听见了一阵金鼓声。
敖锐泽下车一看, 只见不远处旌旗招展,几乎遮天蔽日。
而旌旗之下,最前方站着的是大皇子以及一众皇亲国戚, 后面是文武百官,四周是戒备森严的带甲军士, 再之后是绵延数里的马车。
敖锐泽当即抬脚向不远处的大皇子等人走去。
“大哥, 四哥,大姐,大驸马, 二姐,二驸马,三妹,四妹……”
元熙帝膝下虽然只活下来了三个皇子, 但是公主却有足足八位, 不过除了大公主和二公主之外, 其他六位公主都还没有纳驸马。
看到敖锐泽,大皇子不禁一愣。
“高了, 也壮了,好好好。”
最主要的是,他比以前更懂事了。
大皇子想到他之前接到的这些日子以来敖锐泽天天给夏景曜送饭的消息, 越发得满意。
——他只以为敖锐泽是在帮他笼络人心,所以才会对夏景曜那么殷勤。
毕竟赵锐泽以前可没少给夏景曜脸色看。
因为这,大皇子以前也没少头痛。
毕竟他还需要夏景曜的支持。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 他们身后的那些文武官员和百姓都跪了下去,并且山呼起了‘安王爷千岁’。
敖锐泽眉头一挑:“大哥, 这——”
大皇子说道:“怎么, 觉得这阵仗太大了?”
“我还嫌这个阵仗小了呢!”
他大笑着说道:“八弟此番去郓州治灾, 不仅顺利平定了郓州水患,还将郓州的那一干贪官污吏全都一网打尽了,还了郓州两百万百姓一片青天,可谓居功至伟——”
“既是迎接大功臣,就得要这样大的阵仗。”
“不仅如此,我还专门让人将你在郓州治水的事迹编成了一出戏剧,过两天就在状元楼上演,到时候我一定要再叫上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一起去听哈哈哈哈。”
听见这话,且不说四皇子等人心里是如何作想,但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他们也得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来。
“大哥说得没错。”
夏景曜眉头一挑。
大皇子这是生怕京城的官员和百姓不知道安王的丰功伟绩啊。
大皇子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借这股东风,提升他自己的威望。
只可惜了,他这一次搭起来的这个戏台子,是注定要为安王做嫁衣裳了。
敖锐泽也笑了:“我很喜欢。”
“辛苦大哥了。”
“不辛苦不辛苦。”
该说的都说了,大皇子随后就说道:“其他的话,日后再说。”
“我们先回宫,父皇怕是已经等急了。”
“好。”
一行人当即上了轿子,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宫的方向出发了。
奶团子兴致勃勃地从敖锐泽的识海深处钻了出来,只是看到街上的景象之后,却不是一般的失望。
因为这座大扬朝的首都,看起来竟然和郓州城差不了多少。
和郓州城一样,这里即便是主干道铺的也都是泥土,一碰上刮风就是漫天沙尘,唯一比郓州好点的地方是京城里的房子绝大多数都是砖瓦房,不像郓州,多是木头建造的房子。
进了宫之后,它更失望了。
因为皇宫的模样跟它想象中的实在是差太多了,虽然远看的确足够金碧辉煌,但是走近了之后再看,地上铺的虽然都是青砖
,但是路面都坑坑洼洼的,绝大多数柱子上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有的柱子的底部甚至都已经被雨水腐蚀了一圈了。
不过它很快就又振奋了起来。
因为见到元熙帝之后,元熙帝本来就正在兴头上,再一看到敖锐泽如今精神饱满的样子,大手一挥,直接赏了敖锐泽黄金万两,外加一个占地三百亩的庄子。
奶团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因为没想到它还能撞上古装电视剧里的必备桥段。
元熙帝随后才意犹未尽道:“好了,你下去吧,去见见你母妃,你走的这三个月里,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贤妃的住处距离乾元殿并不远,很快,敖锐泽就到了。
贤妃也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
看到敖锐泽,她直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敖锐泽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脸上的笑容淡了两分:“孩儿不孝,让母妃忧心了……”
“你这是哪里的话,我就你和你大哥这么两个孩子,我现在就盼着你们都能好好的。”
贤妃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敖锐泽:“会的。”
贤妃当即拉着他往屋内走去:“外面太阳大,我们进去说话,我还给你做了你最爱喝的银耳莲子羹,已经用冰水冰好了,以前你身体不好,我没敢让你多吃,现在你身体好了,你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
贤妃还是跟以前一样善谈:“……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嫂又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又有一个小侄子了……”
……
“宫里也有个小贵人诊出了喜讯,不过她命一般,太医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个公主。”
……
敖锐泽选择默默听着。
直到贤妃说累了,敖锐泽又陪着她吃了一顿午饭,才终于得以脱身。
然后敖锐泽直接回了安王府。
奶团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快快快,快去看看元熙帝赏赐给你的万两黄金。”
倒不是它没见过世面,毕竟上一个世界,它可是连存款十二位数的银行卡都见过了。
而一万两黄金,按照现代的金价算,也才不过三四个亿而已。
但它还真就没见过一万两实体黄金呢。
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行吧。”
敖锐泽没有拒绝。
只是没想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仅仅只是三口箱子。
奶团子:“……”
它连忙拨了拨自己的五根小胖手指头:“……所以一万两黄金,其实也就六百多斤……”
加上黄金的密度本来就高,能有三口箱子已经很不错了。
奶团子:“……”
高兴的心情瞬间打了个五折。
但事实上,五折还算多了。
因为敖锐泽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一堆黄铜。
奶团子:“……”
“库房进贼了?
要不然好好的黄金怎么都变成黄铜了???
敖锐泽抓起一块铜砖:“没进贼,这就是皇帝赏给我的那一万两黄金。”
奶团子:“???”
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它当然知道以前黄金珍贵,开采量太少,所以皇帝赏赐给臣子的时候,会用铜和锡来代替黄金,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但是这都公元1583年了,搁在上个世界,同一时期的嘉靖皇帝都敢动辄赏赐自己的孙子十万匹丝绸了。
按照一匹丝绸六两银子的价格算,那可是六十万两。
不过又一想到他们刚才一路走来看到的景象,奶团子悟了。
说白了,还是大扬太穷了。
“不对啊,元熙帝都已经是大扬第五位皇帝了,也就是说中原大地已经休养生息了近百年了。”
这要是搁在其他朝代,几代的积累下来,盛世都到了。
敖锐泽翻了翻前身的记忆:“没办法,扬太/祖只会打天下,不会治理天下,后面的三位皇帝资质更是一个比一个平庸,元熙帝倒是比他们都要强上一点,加上他们也很有自知之明,从不铺张浪费,所以现在大扬朝虽然穷了点,但是百姓也还活得下去,江山也还算稳固。”
“这样啊!”
奶团子失望不已。
不过下一秒,它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或许可以从大扬的经济入手,寻机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至少夏景曜有一点猜对了,那就是他们的确打算争一争那把椅子。
因为前身死得有点惨。
而报复一个人的最高境界,不就是把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抢过来吗?
听见奶团子的话,敖锐泽眉头一挑:“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奶团子瞬间就兴奋了起来:“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
既然这个世界的发展规律和地形都和上个世界差不多,那么气候条件和矿藏的位置也应该跟上个世界差不多,那问题就很简单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系统,进入一个新世界的第一任务,当然就是收集新世界的基本情况了。
巧的是,因为上个世界是它成为系统之后经历的第一个任务世界,所以上个世界的数据,它没有舍得删除——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完全可以照搬上一个世界的发展经验,制定发展计划。
这样一来,还怕他们的计划不成功吗?
敖锐泽也很满意:“好。”
但是除此之外,他也得想个法子给安王府谋上一条正经的财路才行。
因为前身虽然是个王爷,但是一年的俸禄也才不过一千两。
他出宫建府的时候,户部倒是拨了一笔钱给他,元熙帝和贤妃他们也都送了他一些产业。
但是耐不住他隔三差五地就要病上一场,要不是他还没有娶妻纳妾,后院没什么大的开销,只怕他这座王府的大门上的铜钉都已经被当掉了。
也就是说,敖锐泽现在的身家,只有元熙帝今天赏赐给他的这六百多斤黄铜(换算成银子,大概也就两千多两的样子)和那个三百亩的庄子。
这点钱,就是养活他自己都够呛的,更别说他还要养老婆了。
想到夏景曜连出远门都要带着十几二十个仆从服侍自己的场景,敖锐泽的眉头微微一皱。
只可惜的是,如果这还是个现代世界,他完全可以故技重施再去其他敌对国家的股市转上一圈,割点韭菜回来,但是现在——
敖锐泽眼角的余光正好落在了旁边的那把被精心收起来的万民伞上,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落在了那把万民伞上缀着的珍珠上。
他记得京城有条河似乎也产珍珠,虽然出产的珍珠品相很差。
最主要的是——
敖锐泽拿过元熙帝赏赐给他的那个庄子的地契。
巧了,那条河正好从那个庄子穿过。
当天下午,
敖锐泽就去了那个庄子。
他先是命庄里的庄头将那三百亩土地全都挖成相互勾连的池塘,然后给附近的珍珠贝都下了一道暗示,让它们在这里好好地给他生产珍珠。
而后他又想起了河蚌生产珍珠似乎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他想了想,打开了神海空间,准备拿出一片他以前脱落的龙鳞下来,换掉他准备的用来遮掩真相的药材。
因为龙鳞上面有他残存的龙气,可以给那些河蚌补一补。
只是没想到,他刚一打开神海空间,看到的就是一座十几米高的金光闪闪的龙鳞山。
他这才想起来,这些都是他加班的那几万年里,他蜕下来的鳞片。
居然已经这么多了?
太占地方了——
想到这里,敖锐泽直接抓了一把龙鳞,然后放进一个麻袋里,扔进了河里。
最后,他只吩咐庄头道:“这是我寻来的饲养珍珠贝的秘药,你们挖掘池塘的时候,不要把它打捞上来了。”
庄头当即弯腰道:“是。”
敖锐泽满意地回去了。
虽然这有作弊的嫌疑——
但是他是来度假的,又不是真的来做任务的,所以能作弊为什么不作弊呢。
当天晚上,奶团子就把发展计划做好了。
不等敖瑞泽把那几页发展计划看完,它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在它的计算中,古代最赚钱而且来钱比较快的行业,一是采矿,二是贩盐,三是海贸。
——毕竟这都是穿越小说必备的要素了。
正好,京城上边的福州就有一座还没有被朝廷发现的大型金矿。
京城下边的章州就靠海,而且就在章州治下,距离海边不远的一个名叫昭县的地方,地下蕴藏着还算丰富的天然气资源。
所以奶团子的计划很简单,去福州开矿。
去章州引海水到昭县,利用昭县的天然气资源煮盐。
再利用开矿和煮盐赚到的钱,去海州造船,出海搜寻优质良种,和其他国家进行通商……
只这三条,一下子就能盘活三个州。
等到这三个州盘活了,还怕其他州起不来吗?
这份计划虽然简单,但是看得出来,奶团子是废了很多心思的。
但敖锐泽还是说道:“有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奶团子:“你说,我现场给你改。”
敖锐泽却说道:“不急。”
第二天,敖锐泽就派出了两批人,一批人去了福州,一批人去了章州。
七天后,等到这两批人一回来,敖锐泽就带着那份计划和伪造的一本游记进了宫。
刚一翻开那份计划,元熙帝的脸色就直接变了。
尤其是在看到那句‘预计百年内,能稳定日产黄金六十斤’之后。
算下来,就是年产黄金三十五万两。
相当于大扬国库每年将多出四成的收入。
“这、这是真的吗?”
元熙帝不敢相信。
敖锐泽:“回父皇,都是真的,儿臣已经派了两批人去章州和福州查了,果然在福州找到了那处金矿。”
说着,敖锐泽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了元熙帝的御案上,然后打开了它。
只见盒子之中放置着几块大大小小的矿石,其中隐约可见一粒粒金粒。
“好好好。”
元熙帝摸了摸那些矿石,脸上的激动几
乎克制不住。
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抓起那份计划继续看了下去。
再一看到‘亩产可达五百斤以上的高产粮种’这一句时,他的眉头狠狠地抖动了一下。
亩产五百斤以上的高产粮种,还不止一种——
如果这是真的,哪怕能寻到一种,大扬朝就足以摆脱现在的困境,他这个皇帝就可以青史留名了。
想到这里,元熙帝的手指头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以至于好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
“这位前朝的赖抟子先生,真是一位大才!”
按照敖锐泽的说法,他在郓州治水的时候,捡到了一本游记,上面写到游记的作者赖抟子先生在各地游历的时候,发现了福州金矿,和章州天然气矿,以及海外有高产粮种的事情,只是因为他不满当时的朝廷残害汉民,所以他才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官府,但他还是把这些事情记录了下来,希望后续的朝代能看到这本书,进而利用这些造福百姓。
他起初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所以一直到回到京城之后才想起这件事情。
秉着万一是真的的想法,他派了两批人去福州和章州查探情况。
结果没想到这本游记上说的竟然是真的。
想到这里,元熙帝抬头看向敖锐泽,一脸欣慰道:“你也很好。”
这要是大皇子和四皇子发现了这本游记,只怕早就中饱私囊了,哪里会拿出来。
敖锐泽:“儿臣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所以这份计划该让谁去实施?
冷静下来的元熙帝当即就思索开了。
派一位朝中重臣去办?
不可。
这是何等的功劳?
要是让
派一位皇子王爷去办?
大皇子和四皇子有这个能力办好这件事情吗?
至于其他的王爷……不说也罢。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落到了下首的敖锐泽身上,想起他在郓州的所作所为,元熙帝顿了顿,突然开口道:“你制定的这个计划很好,但是你知道这个计划想要实施起来,实则很难吗?”
敖锐泽笑了:“儿臣知道,因为如今主政福州的是刘朝英。”
刘朝英是扬太/祖的义兄刘康成的五世孙。
当年扬太/祖之所以能定鼎天下,最大的功臣就是刘康成。
扬太/祖登基之后,便封刘康成为镇国公,命他世代镇守福州,抵御倭寇。
到了刘朝英这一代,原本的镇国公世子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兄长,只是因为他的父亲和他的兄长都不幸战死在了战场上,而他兄长的儿子的年纪又实在太小,加上刘康成当时信誓旦旦地说等到他侄子长大之后,就会将镇国公之位还给他侄子,所以朝廷才让他继任了镇国公之位。
结果没几年,他侄子就失足落水而亡了,连尸体都没找到。
他继任镇国公之位之后,因为在其父兄打下的基础上,彻底击溃了倭寇,渐渐地野心就膨胀了起来,在外时不时地就要挑衅一番朝廷,在内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建造宫殿,甚至比照皇帝后宫的位份分封后院,因为福州的美女不够,他还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父兄的妻子小妾身上。
如今的福州已经是他的一言堂了。
关键是朝廷一时之间还真就奈何不了他,毕竟他手里可是握着五万军队,而且倭寇最近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朝廷还需要他抵御倭寇。
但好在朝廷还能用粮草军饷暂时牵制住他。
可想而知,他们想要在福州开矿,刘朝英怎么可能会答应。
他十有八九会出手抢夺这座金矿。
一旦这座金矿落到了刘朝英手里,刘朝英有了充足的军费,不用再受朝廷的掣肘,他起兵造反是迟早的事情。
元熙帝看着他,又问道:“那你以为,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敖锐泽眉眼微垂:“儿臣私以为……”
听完敖锐泽的计划,元熙帝直接愣在了龙椅上。
不是他的计划不好,而是太好了,也……太狠了。
元熙帝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忌惮和厌恶。
但是下一秒,他就想起了安王在郓州为了堵住大堤决口,不惜以身犯险,亲临大堤督工,以至于最后差点命丧郓州的事情,还有他收到的那把万民伞……
元熙帝这才反应过来。
不,敖锐泽不是太狠了,他只是理智,知道做什么最有利于百姓,有利于朝廷。
想到这里,元熙帝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也终于做好了决定:“那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