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卿的心当即就提了起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脱口而出:“快带我去看看!”
而且一旁的他的管家已经大喊了起来:“赵太医呢,快去请赵太医!”
他们是去山东赈灾的,自然带了不少大夫和药材。
所以即便是杨正卿随后就反应了过来, 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宣宁侯府的管家走向了路边的车队。
只听见宣宁伯府的嗯江管家说道:“伯爷这次出门, 主要是为了去山南谈一笔生意,哪成想刚走到一半,伯爷突然就病了……”
一边说着, 他一边掀开了车帘。
果不其然,敖锐泽正躺在马车里, 脸色苍白的厉害,哪里还有半点之前头戴金冠, 脚蹬金靴, 骑在枣红大马上的意气风发, 以及前几天晚上, 戏耍他家的小鹦鹉的时候的神光熠熠。
这下子,杨正卿哪里还顾得上多想。
他当即侧开身体:“赵太医, 赵太医?”
赵太医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我看看, 我看看。”
他连忙将脉枕放在了敖锐泽的手腕下,然后将手指搭在了敖锐泽的手腕上。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他的眉头从皱紧到放松, 又到皱紧, 却始终没有给出一个说法来,反而把旁边的杨正卿等人急得不行。
江管家忍不住说道:“赵太医, 我们家伯爷到底怎么了?”
赵太医:“……”
他能说从敖锐泽的脉搏来看,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病吗?
即便敖锐泽现在一脸苍白, 气息微弱。
但是赵太医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信的。
也就是说, 敖锐泽十有八九是在装病。
不过他并不准备拆穿敖锐泽就是了。
毕竟他能在太医院,尤其是后宫之中屹立这么多年而不倒,靠的就是一身装聋作哑的本事。
所以他收回了手,只说道:“伯爷没什么大碍,可能只是因为初到河北,有些水土不服,而且他前段时间刚刚……遭了难,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所以他的反应才特别大。”
“原来如此。”
江管家顿时松了一口气。
杨正卿:“……”
前段时间刚刚遭了难什么的,说的不就是敖锐泽之前因为为了验证自己的性向,就跑去了妓/院和小倌馆……最后被姜千岁打了个半死的事情吗?
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愧疚顿时就又冒出来了。
他当即转头看向赵太医:
“那就劳烦您开上几副药。”
赵太医:“是。”
正处于‘昏迷’之中的敖锐泽:“……”
好在杨正卿随后就又说道:“你们刚才说你们要去山南?”
江管家连忙回道:“是的。”
杨正卿:“不如我派一队人马送你们回京城如何?”
听见这话,江管家毫不犹豫道:“那就麻烦杨侯了。”
毕竟生意再重要,还能有敖锐泽的性命重要吗?
而且听说山东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了山南了,稳妥起见,他们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迎面一个驿兵骑着一匹大马,一边喊着‘广平府四百里加急,闲人避让’,一边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而后再看到最前方立着的一杆写着‘奉旨赈灾’四个大字的大旗时,他猛地勒住了马匹,在扫视了杨正卿等人一眼后,他直接跳下马,朝着杨正卿冲了过去:“大人,广平府四百里加急,山东叛军已经攻入南安府境内了。”
“什么?”
杨正卿等人的脸色顿时就全都变了。
这才多久,叛军就已经打进河北了。
而且南安府可是在他们身后,也就是说,叛军很有可能正朝着他们杀过来。
说完,那名驿兵,就折了回去,重新翻身上马,朝着京城而去了。
江管家当即说道:“侯爷,我看我们还是跟着您一起走吧。”
他们这个时候要是原路返回,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至少杨正卿身边还带着好几千兵马,跟着他,他们说不定反而更安全一些。
听见这话,杨正卿勉强分出一些注意力出来,然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上辈子一定是害得姜锐泽断子绝孙了,要不然他都已经躲得这么远了,怎么最后还是犯到了姜锐泽手里。
虽然他也不想,但眼下这个情况,他还有得选吗?
“也好。”
大不了他接下来躲着点姜锐泽就是了。
行吧。
敖锐泽想。
虽然这几碗苦汁子是免不了了,但是好歹他们顺利地被杨正卿收留了。
而且这件事情说不定也能拿来做做文章。
想到这里,敖锐泽的眉头直接就挑了起来。
于是当天下午,就在他们快马加鞭赶到附近的长宁府,准备先在长宁府歇一会儿脚,再动身的时候,杨正卿接见完长宁府的官员,刚回到驿馆,就听见他的管家说道:“真没想到,宣宁伯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跟个孩子一样,不肯吃药。”
杨正卿正准备洗手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
管家:“宣宁伯说什么也不吃药,赵太医都已经让人把药热了三回了。”
“宣宁侯的江管家都快要愁死了。”
杨正卿的眉头也瞬间就皱了起来。
姜锐泽不肯吃药,他的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想到这里,他瞬间就把之前的打算全都抛到了脑后。
“我去看看。”
果不其然,他刚一走到敖锐泽的房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江管家的声音:“……伯爷,您之前也没这毛病啊……反正今天这药,您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紧跟着,敖锐泽有气无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拿开,我不喝。”
杨正卿:“……”
杨正卿当即抬脚走了进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总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伯爷,您再不喝药,我可就要用强的了,到时候就算是到了千岁爷和贵妃娘娘跟前,他们也不会怪罪我……”
而杨正卿也正对上了敖锐泽的眼睛。
下一秒,敖锐泽两眼一瞪,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起来全然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再然后,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一样,他夺过一旁的仆从手里的药碗,仰头就一饮而尽。
末了,还不忘把碗翻过来:“好了,喝完了。”
只是这话虽是对着江总管说的,但是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显然他也知道他刚才的行为有些丢脸了。
似乎急于想要证明自己。
再看他的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喝得太急了,还是其他,都红了。
江管家:“……”
江管家看了看敖锐泽,又看了看敖锐泽手里的那个空碗,愣住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怎么敖锐泽突然就肯吃药了?
杨正卿:“……”
他的第一想法是。
好乖!
关键是敖锐泽并不娇小,甚至比他的体型还要大一些,可是当敖锐泽盘坐在床上,露出一副心虚的神情的时候,杨正卿的心脏忍不住暂停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杨正卿的脸色瞬间就又变了。
他这才意识到,他又做了什么?
说好的,要避姜锐泽而远之呢?
他当即说道:“既然伯爷已经喝完药了,那我就放心了。”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床上的敖锐泽露出了一副失望的神情。
但是就算现在的敖锐泽看起来再勾人,他的心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的。
然而也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鼓声。
“嗯?”
杨正卿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声音来源处。
因为除了鼓声之外,空气里还多了一些嘈杂声。
那些嘈杂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一名士兵冲了进来,靠在影壁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歇斯底里道:“叛军,有叛军,叛军攻城了。”
杨正卿的脸色彻底变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天前还在南安府的叛军,竟然这么快就杀到了长宁府。
杨正卿的人第一时间赶到了城墙之上。
虽然守城士兵早在发现远处铺天盖地而来的沙尘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把城门都关上了。
但是长宁府的知府却说道:“完了,我们要完了!”
因为整个长宁府的府兵加起来也才不过三千出头,就算是加上杨正清带来的那几千人马,再把城里的那些乡绅富户的家丁全都拉到城墙上来,最多也就是凑出个一万人马,
可是看城外,沙尘漫天,喊杀声漫天,粗略一数,叛军的人数至少在七万以上。
就算他们十之八九都是穿着布衣短打,有的甚至拿的都不是刀剑,而是斧头和菜刀,但是这么多人一起扑上来,就算他们手里拿的只是路边捡的木棍,都能把长宁府的天给捅破了。
另一边。
叛军之中,首领常天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宁府城,又看了看身后乌压压的大军,直接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和身后那些衣衫褴褛的普通士兵不一样的是,他高坐在一匹枣红大马上,穿着一身金光熠熠的铠甲,后面还挂着一条红披风,而他身后的数千亲兵,身上颜色虽然不一,但是不管是头盔、铠甲还是武器,都是配全了的。
谁能想到呢,一个月前,他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落第秀才,甚至在乡试结束,返回老家的时候,染上了风寒,一度重病垂死。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
就在他挺过了这一劫的第三天,因为官府克扣赈灾粮食,甚至纵容妓/院强抢灾民的儿女,引起了当地流民□□。
只不过当时的流民首领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夫,他知道光靠他们那些泥腿子根本不可能成事,所以他们就到处搜捕读书人,希望能够利用读书人的脑子帮助他们打败朝廷。
而被他们抓住的读书人里面,可不就有他。
他一开始是恐惧的。
因为他不觉得他们这些游兵散勇,能够打败朝廷大军。
但是当时的流民首领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短短不过五天的时间,就让他感受到了被人尊重,被人讨好的滋味,并且开始想要获得更多。
于是他设计除掉当时的流民首领,然后取而代之。
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朝廷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不可冒犯,真正的它,弱小,甚至是不堪一击。
结果就是,短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连下朝廷七城,并且轻而易举地将兵马扩充到了十万。
所以假以时日,他也定能取朝廷而代之。
想到这里,又听见亲信来报,说是大军已经准备完成。
常天当即大手一挥,大声喊道:“诛暴乾,杀昏君,得太平,享富贵!”
“杀!”
“率先攻进长宁城者,赏白银千两,连升五级!”
“杀!”
一时之间,喊杀声,瞬间席卷争片天空。
“诛暴乾,杀昏君,得太平,享富贵!”
“诛暴乾,杀昏君,得太平,享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