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敖锐泽又约了杨正卿去德胜楼赏月。
只是这一次,杨正卿的心情已经和上一次截然不同了。
比如上一次,他只是在下值之后沐了个浴, 换上了一顶新玉冠, 穿上了一双新靴子……
杨正卿默了默。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其实更不对劲的是现在的他——
接到敖锐泽送来的请柬之后,他直接就向上峰请了一天的假。
天还没黑,他就已经把澡洗好了……然后又换上了一顶新玉冠和一双新靴子, 最后催着轿夫提前半个时辰把他送到了德胜楼门口。
结果当然是每一个前来德胜楼游玩的人都看到了他, 于是他们免不了上前跟他寒暄一番, 又或者是站在不远处,背着他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让他有些不适, 更有点担心他们在知道他今天又是应敖锐泽的邀请过来赏月的事情之后,会做出一些荒谬的猜测。
虽然他今天真的只是单纯的应敖锐泽的邀请过来赏月的……吧!
所以他就想先找个地方避一下。
可是刚刚抬起脚, 他又有点担心敖锐泽到了之后找不到他,于是他就又默默把脚收了回来, 继续杵在德胜楼的大门口……
好在没过多久, 敖锐泽也到了。
注意到敖锐泽的目光直接就落在了他头顶上的那顶玉冠上,杨正卿的呼吸微微一促, 就好像是被敖锐泽咬住了小尾巴,猜中了什么心思一样。
他直接转开了目光:“走, 走吧!”
敖锐泽:“好。”
既然今天是正儿八经的来赏月的, 那就自然不适合再往犄角旮旯里钻了。
所以敖锐泽直接就带着他朝着德胜楼里最高的一座明月阁走去。
一边走着, 敖锐泽一边说道:“听说杨大郎成年的时候, 你才七八岁, 杨家家风森严, 那逢年过节的时候, 他岂不是都要给你这个小孩儿磕头请安?”
“听说你娘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 算下来,她今年也快十岁了吧?”
……
“嗯。”
杨正卿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眼角的余光不住地往敖锐泽身上飘去。
他以前从未细看过敖锐泽的长相。
所以现在再看时,他突然觉得,古人编造的那些成语,诸如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貌比潘安等等等等,似乎都不能完美地形容出敖锐泽此刻的英姿。
不过很快,他就又反应了过来。
这才不是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是,只是因为敖锐泽今天戴着的那顶金冠上的东珠在月光的照耀下太过耀眼,所以把敖锐泽衬托地更加光彩照人而已。
想到这里,杨正卿屏着呼吸收回了视线。
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们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头顶上哪有什么月光啊!
他们这才想起来,月亮一般是在十五十六的时候最亮,他们上一次过来捉奸的时候,月光确实正好,可是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最主要的是,今天还是个阴天。
于是。
邀请人敖锐泽:“……”
受邀人杨正卿:“……”
好在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不远处的园子里,似乎正在举办什么美食大赛,来来往往的人还真就不少。
敖锐泽当即说道:“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杨正卿当然不会拒绝:“好。”
到了地方,才发现跟他们一样,从其他地方跑过来凑热闹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人来人往直接就变成了人挤人。
不过好在四周的摊位上传来的香味很快就抚平了杨正卿心底的那些不快。
没一会儿的功夫,杨正卿手上就多了一只烧鸡腿,一块杏仁饼。
都是敖锐泽给他买的。
杨正卿咬了一口杏仁饼。
好甜。
他眼角的余光又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等着摊主把芝麻糊煮好的敖锐泽。
明明是一只坏狗。
怎么买来的杏仁饼能这么甜!
杨正卿又咬了一口。
好像更甜了。
几分钟后,摊主终于把芝麻糊煮好了。
敖锐泽接过用竹筒装着的芝麻糊,刚要转过身。
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小胖墩。
“烤鸡,前面有烤鸡,我要吃烤鸡……”
那个小胖墩直直地就撞在了杨正卿身上。
杨正卿一个没站稳,直接就向敖锐泽扑了过去。
“小心。”
敖锐泽第一时间扔掉了手里的芝麻糊,然后扶住了杨正卿。
那小胖墩甚至没有丝毫的停留,就继续往前冲了过去。
“小少爷,您别跑啊,您等等我……”
好几个仆从打扮的人也挤了过来。
他们这一挤,直接就把杨正卿彻底挤进了敖锐泽的怀里。
关键是那些仆从明明已经看到了小胖墩撞到了杨正卿,却没有丝毫的停留,而是继续追着小胖墩去了。
但是这会儿,不管是杨正卿,还是敖锐泽,都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些了。
杨正卿趴在敖锐泽怀里,他的手心之下是敖锐泽炙热的胸膛,敖锐泽的呼吸扑打在他的鼻尖上,他的眼睛甚至能够看清楚敖锐泽脸上的毫毛,最主要的是,他只要稍稍抬头,就能贴上敖锐泽的唇角……
杨正卿忍不住加快了呼吸。
偏偏敖锐泽又说了一句:“上一次在皇铭寺,正卿哥哥说你平日里都是用的松香熏的屋子,我回去也试了,可是怎么还是比不上正卿哥哥身上的好闻呢?”
杨正卿的呼吸顿时就又是一促。
明明敖锐泽说话时的语气再正常不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从中听到了无尽的挑拨和遐想。
敖锐泽正用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熏香,这算不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交融。
杨正卿的呼吸彻底乱了。
但他还是勉强保持住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当即就要推开敖锐泽。
结果下一秒,却被敖锐泽一把捉住了右手,连带着他放在他腰上的手也搂得更紧了。
然后敖锐泽直接带着他转了个身。
杨正卿的第一反应是惊慌。
因为想想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亲密。
毕竟这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不过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此时此刻已经站在了一个角落里,而敖锐泽借着他宽大的身躯,几乎把他遮挡的严严实实。
也就是说来往往的人几乎不太可能发现他,更何况他们的心思这会儿都在那些食铺上。
杨正卿顿时松了一口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敖锐泽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而且这一次,不再需要他去想,敖锐泽几乎是将挑拨放到了明面上。
他压低着声音,说:“正卿哥哥还记得之前我姐姐说过的,她希望我以后能够夫夫和睦,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呸!
杨正卿两耳通红。
你姐姐明明说的是夫妻和睦。
但是现在,他显然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些了。
他只知道他没有猜错,敖锐泽真的是吃定他了。
那他呢,他又该怎么办?
杨正卿的心直接就乱了。
以至于敖锐泽后来是什么时候松开的他,又给他塞了哪些小吃,他又是什么时候回到的杨府……他都不知道了。
直到杨大郎回来。
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道:“瑞王的风头又要大起来了。”
“周太傅虽然去世了,但是他的功力,瑞王显然是已经学到了六成了。”
他说:“他已经开始编练新军了。”
“他深知新军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大乾军队将来的主力,也是大乾的未来了,所以那些武将肯定会千方百计地将自己的子弟塞进新军里,所以他故意在兵员招满了之后,把所有的将领的位置都空了出来。”
“所以现在,瑞王府的大门都已经快要被那些武将给踩破了。”
“等着看吧,最多不超过两年,不仅新军会被瑞王牢牢地掌控在手中,就连这些旧式的军队也都会被瑞王拉拢过去。”
“姜党要糟了。”
如果是以前,杨大郎说不定会拍手称快。
但是现在,有姜锐泽救了杨正卿在前,又有姜锐泽一口气拿了三百万两银子帮助杨正卿赈灾在中,再有姜锐泽帮助他们揭穿了陈家的真实面目,避免了杨正卿被绿云笼罩,也避免了杨家颜面扫地的的事情在后,杨大郎对姜党的态度有多复杂可想而知。
哪知道也就在这个时候,杨正卿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说,你说我去姜家怎么样?”
姜锐泽虽然焉坏焉坏的,但是他不仅不介意……反而更喜欢怎么办?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和姜锐泽搅和到一起,应该立即和姜锐泽斩断一切关系,可是他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最终还是下定不了决心——因为姜锐泽未婚,他现在也已经退掉了和陈家的婚事,再加上姜锐泽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姜锐泽,他们很般配不是吗?
所以他决定问问杨大郎的意见。
杨大郎正好在这个时候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于是下一秒,他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
杨正卿其实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之前说了些什么。
他目光微闪:“我是说,你觉得我去姜家怎么样?”
杨大郎:“……”
杨大郎没有多想,他只以为杨正卿这是准备倒向姜家。
他当即就把手里的茶碗扔到了丫鬟手中的托盘上,然后把手放到了杨正卿的额头上:“五叔,你没发烧啊!”
“那你是怎么说出这样的糊涂话的?”
且不说姜党可是臭名昭著的阉党,而他们杨家可是清流领袖。
两边从古至今都是死敌啊!
要是杨正卿倒向了姜党,那陈家的现在绝对就是他们杨家的将来。
杨大郎当即就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五叔,我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讲究有恩必报,所以不忍心看着姜党落败,但是一码归一码,姜党那群人要是掌控了朝堂,只怕大乾离亡国就不远了。”
杨正卿:“……”
杨正卿不免有些失望:“真的不行吗?”
杨大郎当即斩钉截铁道:“不行,绝对不行!”
杨正卿愉快说道:“好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杨大郎顿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