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万花筒般的时代

风将船帆吹起，带着桅杆发出吱吱呀呀的轻微声响，海船在在波浪中不时的起伏。

安静的船舱内，洛兰希尔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慢慢翻动着手中的小册子，这是金雀花王朝的邸报，由春官司下的机构印刷，发放各州各郡，通告朝中的一些大事。

相比如火如荼的战争与变革的西大陆，东方要稍微平稳许多，近些年的大事中，比较重要的就是几次天灾了，比如数年前席卷北半球的寒灾，再就是各州的干旱和洪涝。

虽然造成了一些损失，但在金雀花王朝多年积蓄的力量下，被一一抚平，并没有引发太大的动乱。

社会方面，因为西大陆的工业化发展，一些炼金造物的机械被引入沿海的一些地区，为当地人吸收，但目前规模还不算大，并没有蔓延到中部。

更细节方面的，洛兰希尔就不知道了，毕竟邸报只是报告个大概，不少内容还是少女从细枝末节中推测出来的。

她放下手中的这本小册子，看向船舱一旁的圆形窗户，外面的天空有些阴郁，正飘着小雨，海潮和浪花不时拍打船身，传来一阵声响。

这些的天气已经持续好些天了，少女甚至能闻到船舱内那略带霉味的潮湿气味，每天早上和天黑的时刻，还能听到船员们舀水的声音，大概是一天两次，将船舱内渗入的积水移出船外。

之后，外面的那零星的雨势慢慢止住，洛兰希尔也脱下睡衣，换上一身干净的月白襦裙，然后走出房间。

船舱的走廊已经点起了灯笼，那特殊材质所制的四角宫灯，里面燃烧着大大的蜡烛，照亮着略为昏暗的船舱内部。

洛兰希尔乘坐的宝船乃是王朝官府，夏官司的下属机构-海工坊所造，整体长约160米，高有八层，坚固而密封，内设分舱，不会轻易沉没。

这支船队中，其核心便是这七艘大型宝船，另外十六艘则是长帆海船，单体长约80米，运载着大量货物和食物。

在远洋航行中，大船抗风浪更强，也更加稳定，所以往来东西大陆的海船都不会很小。在出海的前几天时，洛兰希尔还在航线上远远看到过西大陆的铁甲舰，比今日乘坐的宝船略小。

听船长说，这样铁甲舰虽然在西大陆目前很多，但在无尽海上很是少见，很少进行远洋航行，这是因为船身很重，很难依靠风帆前进，而烧煤的消耗巨大，往来东西大陆非常不划算。

无尽海上如今依然有少许旋涡残留，少有补给的地方，而那些海岛上也就能提供些淡水和食物，补给大量的煤根本不可能，而自身携带就要占据很多的运货空间，往来一趟赚钱就少了，所以海上还是风帆海船居多。

穿过长长走廊，少女能听到一些房间内传来的声响，有的是呼呼睡觉声，还有不远处做饭的声响，那里是用餐的地方，船员们会轮流去吃饭。

“洛兰殿下好。”走在路上，几位穿着鳞甲的军士对少女打着招呼。

他们是船上的卫兵，有着不弱的实力，也是官府的人员，和普通船员不同。

“你们是来吃饭的吧。”少女点点头，表示回应。

“是的，今晚有做红虾拌饭，口味很不错，殿下可以尝试下。”几人说着今晚的的菜类，也向少女推荐。

一艘大型宝船上约有300多位成员，每天吃饭其实消耗不少，而也就是这种大船，花样才稍微多一些，一些普通的海船，能有有点蔬菜在汤里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谢谢，我知道了。”

之后洛兰希尔路过餐厅时看了下，并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去了上层。她现在并不饿，另外餐厅这会人也不少，想等之后人少点的时候再去。

来到船长所在的大厅，能看到身着玄黑甲袍的船长正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大概今晚就会抵达三旋涡海域，倒时不要睡着了，多派几个人守夜。”

“是，大人。您放心，我们这都是老手了，这趟路也走好些次了。”

“我知道，不然就是我来守夜了。”船长摆摆手，然后又补充了下。

“已经快到珍珠群岛了，先辛苦几天，到时再让你们放松下。”

“明白的，大人。”

几人又交代一些事情后，船长才在旁人的提醒下知晓洛兰希尔的到来。

他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

“殿下，您来了。”

虽然他是这支船队的长官，但对比这位王朝御封的女巫，那可不是差距一点半点，更何况这位女巫殿下的气息缥缈难测，远不是船队上任何人能匹敌的。

“嗯，没事。”少女先是摇摇头，然后才询问起方才的事情来。

“珍珠群岛快到了吗？”

“是的，大概在后天能抵达，目前还要穿过三旋涡海域，那是珍珠群岛前一处比较复杂的海域，里面有一大两小的旋涡分布，需要海船按照特定的路线穿行。”

“明白了，也没其他事情，你先忙你的去吧。”

“是，殿下。”

之后，洛兰希尔从侧面的阶梯登上船舱的底层甲板，站在栏杆旁遥望远方的海面，看着那逐渐化为淡紫的天际。

“快天黑了。”

她转过身子，轻靠在栏杆上，任凭风将衣衫吹动，感受这临近夜晚的清凉。

黑色的发丝拂过脸颊，带来些许痒的感觉，头顶的风帆在摆动中不时传来吱呀的声响，之前在船舱带着略为积郁的心绪也随之开朗舒畅起来。

‘出来吹吹风，果然舒服很多。’

心情好了不少的洛兰希尔重新睁开眼睛，然后抬起手指，看着指缝中的遥远天际。

‘不知道那边的人儿现在怎样了，当时我是说十年后就回去的，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啊。’洛兰希尔脑海中想起过去的一张张画面。

其中有自己懵懂的走出深山，穿行在雷夏泽中的场景，也有独自旅行，经由炎鳐洲，翻过燧岩群山的历程，再就是在缃羽派修习，然后前往夕暮群山的往事。

东方大陆有着西大陆差别极大的风土人情，就连超凡序列的称呼也不一样，各种族群，各州各地的文化也不尽相同，金雀花王朝的历史其实比苍翠帝国要稍微短一些，在遥远的过去，那里是分别从属五凤的各个国家，后来才归于一统。

众仙和赤凤于黄海之山定盟，王朝以四时之官治理天下，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偏远地带，王朝的力量并不能抵达，比如过去刈雷七洲的深处，夕暮群山的地带等等。

相比西大陆，东大陆因为龙脉的缘故，某些地理环境会更加特殊，玛娜和魔力更加活跃，也是由此妖兽魔兽众多。

如今西大陆已经行动起来，东大陆进不进行改革，倒也不是那么迫切了，反正随着之后的交流，技术、思想等等，迟早会扩散开来。

这次回东大陆，洛兰希尔主要是想探寻下各大洞天福地，也就是依傍龙脉而生的各个亚空间，寻找下是否有过往人类留下的遗迹和资料。

其实她很想知道，在经历太阳王冠和月亮王冠对立大战后，神翼之阳其他成员都去哪里了，为什么在今天的世界，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只有部分遗留的布置，例如精灵和妖精两族，亚空间中沉睡的天使军团，等等。

七美德中，除去米迦勒，莱桂尔，菲拉尔，应该还有四位，他们各自又走向了什么样的道路呢。

最后，又是谁将自己放在了森林中，然后醒来，按照曾经的历史，她作为太阳王座的支柱之一，应该在那场剧变中逝去了才对。

和克洛亚缇，西芙奈莲不同，她并没有感受到权能碎裂的痕迹，依然如此完整，有如不曾遭遇过那场席卷艾竭卡之海的暴虐灾难。

历史的尘埃掩埋了太多真相和过去，这让洛兰希尔又如雾里看花，很不真切，尤其是古代人最后的光景。

‘有点想知道呢。’洛兰希尔轻声的呢喃着。

不知不觉，天边的晚霞已经完全沉入夜色，隐约的星辰于天空浮现，大海也进入一片漆黑的宁静，唯有海浪中那一盏盏橙黄的灯火摇曳晃动，告诉着彼此的位置，而这些灯火也代表着船队中的一个个成员。

“该下去吃饭了。”

回忆完一些往事后，洛兰希尔从记忆中醒来，将身后的头发再次收束，然后扎好，走下甲板的阶梯。

和之前热闹喧嚣的场景不同，这时的餐厅安静了不少，只有零星的船员在用餐。

夜灵的话，还是不用叫她了，脑海中想起那个贪睡的小龙娘，洛兰希尔决定不喊她。

自从登船后，前几天夜灵还很感兴趣，但没过几天就开始觉得无聊，然后就在房间里天天睡觉，连带着戴菊也被她拉着当抱枕，好些天没出来。

“现在还有什么吃的吗？”洛兰希尔来到窗口前。

“是巫女殿下，您想吃什么，我们直接给您做就可以了。其实这会菜基本都冷了，您点什么都需要热一下，也是要生火的，是一样的。”

“好吧，我看看。”

洛兰希尔看向那位厨师递来的菜谱，一会后点了份清淡的鱼汤和米饭。

“好勒，您稍等，很快就好。”

那位厨师让身旁的学徒将炉内火升起，然后快速的准备起配菜和佐料来。不一会，一份热腾腾的鳕鱼汤和米饭就摆上案桌。

用完餐后，洛兰希尔进屋睡下，度过一个安稳的夜晚。

之后的两天，船队穿行在大雨和旋涡中，一路海浪翻滚起伏，直到第三天离开那片旋涡所在的海域，才逐渐碰上晴天。

在这两天里，原本睡的很香的夜灵也被吵醒，从房间里醒来，之后她也没闲着，直接变成巨龙，到海里洗澡游泳，然后还帮船长们检查和照看知否有离队的船只。

临到第四天，船队终于停靠在珍珠群岛的港口，可以暂且休息放松几天了。

“呼，终于上岸了，(*^▽^*)呀~”夜灵一路小跑着跳下高高的甲板，直接落到码头上，然后打量这处海港。

相比当年洛兰希尔出海时的情景，这里无疑要变得繁华了许多，不仅海港扩大了很多，里面停靠的船只也千差万别，有来自王朝官方的大型宝船，有民间自建的小型长船，有来自西大陆的铁甲黑船，还有特殊材料打造的盘型巨船，这样的海船外形如圆形海龟，没有船帆，四周都是船桨，可以拨动。

和其他船只不同，这样海船是用来在漩涡密布和海流变化极多的危险海域航行的探索船，作用是深入危险的海域，寻找稳定的航线。

“嘟嘟——”远处的蒸汽铁甲舰排出内部锅炉的气体，发出悠长的声音。

走下宝船后，洛兰希尔感觉脚下的码头上有着不少细微的煤渣，那种细黑的粉末，并不是容易清洗掉的样子。

遥望海岛内的远方，还能看到两个高高伫立的烟筒，正排着浓浓的黑烟。

街边的店铺内人头攒动，大部分都是下了船，前来用餐或者喝茶的海员。

相比内陆那种保守，内敛、讲究静谧的风景，商贸发达的海港城市有着一种更加开放和粗狂的码头文化。不少码头搬运货物的工人会光着膀子，站在茶水店铺旁喝水，然后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汗。

“蒸汽茶呐，好喝又新奇的蒸汽茶呐~”

街边的一家店铺前，摆着一个古铜金属的大家伙，其整体如球，下面有着支架烧着柴火，上面有着好几个铆钉的计量表，头顶的则有几个凸起的螺母盖，其中一颗还被顶起，不断旋转，发出有规律的汽笛声。

看着这略为新奇的炼金造物，洛兰希尔不禁走过去，而这时已经有人在那摊位前询问了。

“这个怎么卖，或者到底是什么？”路过的客人好奇的询问。

“嘿，这个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您看看就知道了，也不贵，五枚铜角一杯。”说完，那个汉子就在案前摆好六个杯子，然后拧开那古铜造物大肚旁的小巧龙头，一股沸腾的液体便喷射而出。

这位壮汉熟练的拿着杯子不断交替，将其每个装满，然后快速一拧，将那龙头关上。

眼前的六个杯子目前则装上了琥珀色的茶水，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热腾而沁人的茶香，再看杯内，还有无数细小的气泡浮起炸裂，排出更多的香气。

“大家看，这就是我们这独到的蒸汽茶，口感非同一般，趁热趁气泡喝，宛如天仙般的享受。”他夸耀着，然后吸引来更多人的注意。

不少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很是惊讶和新奇，不少人也开始掏钱品尝，然后露出一番讶然的表情。

“怎么样，是不是值！”

“值！确实新鲜。”几位客人砸着嘴回答。

“非常，好，喝。”其中一位西大陆来的商人也竖起大拇指。

看着这一幕，站在人群后方的洛兰希尔露出好笑的神情。

这个怎么说呢，就好像把汽水和茶混在一起般，在她看来有些不伦不类，但在现在这些人眼里，或者很新奇，也能接受？

新技术总能带来新的想法呢，虽然大部分和过往的历史轨迹相似，但也总会有意料不到的发展，或许在今后，可乐还没流行起来，这种汽水茶，倒是先行一步了。

压低头上的遮阳帽，身穿浅绿连衣裙的洛兰希尔慢慢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洛兰姐姐，你刚才去哪了？”夜灵这时才找到人群中的少女，她刚才倒是一个人先跑的。

“去看了下新鲜的东西，走吧，我们先逛逛街，船队会在这里停留几天。”

不得不说，珍珠群岛的海港内，如今有着一种让人感到巨大割裂感的场景。你可以看到穿着襦裙的东方女子，也能看到身着短裙猎装的精灵，有身穿胸甲或半身甲的西方佣兵，还有身着鳞甲背负铁锏的东方武士，有带着单片眼镜，随身各种金属小器件的炼金术士，还有衣衫飘飘腰配温玉的修行者。

在这个技术还没完全扩散，各地文化还未充分交流的时代，这种新旧同时存在，各种文化并存的短暂时光里，有如万花筒一般，斑斓而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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