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以祢辛为主角的系列电影封面中心都有一副兔子面具。
起初还是原本的白色,到后来越来越破,颜色也仿佛沾染了鲜血一般越来越深。
直到这最后一部,是一副完全由人体碎片组成的支离破碎的面具。
没点开简介之前酒疏就知道这一部死的人数只怕要再创新高,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之高。
【天空变得阴沉,从太空眺望而去,能看到诡异的层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搅动,汇聚在海洋上空的一处角落。
呜呜呜——不知何处传来的哀嚎声飘荡在星球表面,裂开一道道万丈沟壑,地心在震颤。
看上去就像一只从地底睁开的眼睛。
“啊啊啊——!!!”
仿佛无数人类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杂乱,刺耳。
当这奇异而尖锐的惨叫声响彻整颗星球时,所有人类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却怎么也无法阻挡这声音。
就好像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来自灵魂深处。
昔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面露狂热,口中赞颂着神的伟岸,他们摘下头上的黑色兜帽,戴着白色的兔子面具,想要以此来庆祝神的现世。
但回应他们的,却是沸腾的空气和痛苦得仿佛窒息一样的情绪。
是神在哭泣。】
这是电影结尾处地球毁灭前的画面。
酒疏返回电影开头,重新细致地又看了一遍。
与前面几部纯粹砍砍杀杀的电影不同,最后这部电影有些神经质,画面也多是意味不明的,令人感到压抑。
事实上,这一系列只有开头几部是比较畅快的血浆片,越往后越带着强烈的宗教压抑风格。
因邪.教而死的人逐渐成为电影的重点,将那些邪.神.教徒们的疯狂和愚昧体现得淋漓尽致。
每一部电影后期都会揭露惩戒对象所砍的人都是些狂热的邪.教徒,每一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无法被原谅的罪孽。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死有余辜。
因为大多数时候,惩戒对象的主人格祢辛下手都很利落,基本都是若有若无的避开要害,一切只为了净化灵魂。
肉.体.的死亡与否并非他的重点。
只要他判定下的罪人失去意识,他就会停止行动,而被他所伤的人就好像被收割走灵魂一样,醒来之后变得痴痴傻傻。
酒疏觉得,或许整个系列下来都没有几个人是真的死于惩戒对象之手的。
只不过是画面中血浆比较多,显得血腥些罢了。
其实大多都死在了十长老俱乐部手中。
之前酒疏所察觉到的,原著中的异样之处也在这部电影中得到了解答。
全部都是十长老俱乐部做的。
他们在惩戒对象第一次出手保护艾丽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曾经失败的祭品。
意外发现此时的惩戒对象与小时候弱不禁风的他截然不同。
拥有一具强壮到不可思议的身体,恢复能力也异常强大,完美符合复活神灵的条件。
他们将之视为神的恩赐,开始谋划一场血腥阴谋。
当时的惩戒对象其实一直秉持着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底线,一切只为了保护艾丽,并不杀人。
然而在原著中惩戒对象还是被当作了杀人凶手,变态杀人狂。
因为那些人都失踪了,死无对证。
十长老俱乐部将没有被惩戒对象杀死的人全都搜集起来,用作祭典上的祭品。
惩戒对象就是
这场祭祀的主角。
而十长老俱乐部这样做的原因全都是来自他们所信奉的,一个名为卡斯莫斯的神。
这个神据传说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明,其教徒大多崇尚着苦难与悲哀。
坚信只要搜集到足够多的苦难就会唤醒沉睡的神明。
惩戒对象作为承载神灵意识的祭品,其生前所受到的一切苦难都会让这场祭祀变得更加完美。
在原著中,他们将彼时还未完全丧失人性的惩戒对象活活烧死在祭坛,得到了一个复活归来的鬼魂。
祭祀失败了,他们所期望的神并未出现。
相反,惩戒对象对这个所谓的神极其厌恶,无论是主人格还是次人格都对身上有着教徒标记的人恨之入骨。
路过祭祀神的祭坛,即使正在忙着追杀教徒,也要转个弯上去踩两脚,把祭坛踩塌。
总的来看,这个在电影里只要手里有武器就会不停砍人的惩戒对象甚至可以说一直走在对抗邪.教的前沿,是个挺正能量的角色。
酒疏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嘴角轻轻勾起,可看着面前的电影画面,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知地摩擦着唇瓣,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过从这十几部电影的剧情来看,酒疏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或许祭祀早就成功了,从一开始,惩戒对象出生时就成功了。
出生时尚未经受苦难的祢辛虚弱至极,乖巧听话,越是长大便越是对他人无法共情,神情漠然。
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就如同苦难在催促着他成长。
到后来,经历了死而复生后的惩戒对象变得更加冷漠,一身超强的恢复能力以及疑似可以收割人灵魂的力量,简直就像是被神灵附体了。
这一切都跟那些邪.教.徒们所描述的神很相似。
如果就这样不加限制下去,或许有一天,神真的会借由惩戒对象的身体行走于人世。
不过这终究只是个猜想。
因为在最后一部电影里,十长老俱乐部打断了这一过程。
他们设计杀死惩戒对象,用尸体举行了最后的祭祀,强行唤醒了神。
不出所料,唤醒了神的教徒们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为这个神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喜欢看人类饱受折磨,经受磨难,所以教义才充满了各种苦难。
而是祂本身就很痛苦,痛苦到一苏醒就哭得星球毁灭。
如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结局,那还真的有些难办。
酒疏有些困扰地想着。
从整部电影来看,卡斯莫斯这个神根本就是一个无法交流的灭世之神,丝毫没有理智可言,这个世界的科技也并没有达到能限制祂行动的水平。
这意味着一旦唤醒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之前经历过那么多次任务,酒疏其实并非没遇到过真的神。
但那时候他灵魂尚且弱小,还达不到接触神的层次。
系统似乎对那些神也并不惧怕,毕竟它随时可以穿越世界离开。
而现在这个神,却令系统都有些恐惧。
酒疏将系统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急切细细品来,发现了其中隐含的惧意。
能让这个傲慢至极的家伙如此害怕,只怕并不好对付。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系统目前孤立无援,缺失了以前对抗神的底气。
总之,不管原因如何,对酒疏来说,这个局势并不算好。
原本还打算谋定而后动,先准
备齐全再去对付十长老俱乐部,但现在看来,要立刻行动了。
毕竟距离世界毁灭只有短短十年时间了。
其实酒疏是可以在世界毁灭时离开的,他的灵魂强度目前已经能够支持他穿梭世界壁垒,但是这样一来,系统就完全不在掌控中了。
原本想要搞清楚系统弱点的目的也达不到了。
酒疏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要不还是囚禁起来?”酒疏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纠结着如何应对。
把惩戒对象藏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方案,那样十长老俱乐部的祭祀无法成功,也就无法毁灭世界了。
不过那也太憋屈了。
想象着之前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的画面,酒疏竟有些略微的不适。
酒疏好不容易摆脱了系统的控制,可不是来这个世界受委屈的。
“还是解决了那群邪.教.徒吧。”
酒疏认真地说着,打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用仅有的左手打字,快得几乎要变成残影。
有时候,如果无法解决麻烦,那就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滴滴——悦耳的提示音后,他进入了这个世界网络系统的控制中心。
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酒疏漂亮的瞳孔中映出了奔涌的数据流,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的网络脆弱的可怕。
与他原来的世界相比,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说是婴儿时期也不为过。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酒疏纤细白皙的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良久之后,他似乎发出了一声嗤笑。
“……神?”
酒疏开始有些想念自己的家乡了。
虽然那里的人们有着可怕的求知欲,最终导致了那场由系统们带来的毁灭,但是那种只要是有用处的,便连神都可以研究的勇气,确实更值得赞颂。
*
祢辛知道自己在做梦。
自从出院之后,他已经很少做梦了。
但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也可能是没有吃药的原因,他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的他以第三人的视角看着自己。
穿着病号服的男孩躺在那张熟悉的电椅上,电流激活的一刹那,发出了痛苦的嘶鸣。
祢辛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像是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居然会露出如此弱小的神情。
下一幕是在病房里,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大人正在对着墙角拳打脚踢。
祢辛走到附近,看到墙角处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努力护着头,被打的头破血流。
苍白的脸上是满是麻木的眼睛,他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跟谁说话,想要借此获得安慰。
但祢辛知道,他得来的只是妹妹的讽刺和幸灾乐祸。
最后是已经长大的他。
祢辛看到自己走进了剧院,表情木然地跟随大腹便便的老板熟悉这座剧院。
这座母亲生前带他来过很多次的剧院。
“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小心点!别打扰了演员们!”
老板离开了,祢辛却依然站在原地。
因为舞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排练。
就在母亲上吊死去的位置,一个戴着长长的海藻般浓密假发的女人正在唱歌。
她伸出手,做出拥抱着什么的姿势,夸张的面部表情和柔和的歌声。
与母亲的样子逐渐重合。
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祢辛
不太理解。
他站在自己身旁,两张一样面无表情的脸都看着舞台上的女人,似乎连心情一样。
不过祢辛知道,当时的他是有些呆滞的,他似乎看到了母亲,伸出手想要触碰,又收了回来。
摸了摸仿佛被人紧紧卡住的心脏,那窒息一样的感觉让当时的祢辛觉得这或许就是心动。
他喜欢上了舞台上的这个陌生人。
跟出院时医生说的一样,他恢复正常了,也学会了如何去爱人。
祢辛收回目光,看着梦中自己茫然的表情,也露出些许茫然。
为什么现在那感觉不见了?
祢辛不知道原因。
他只是默默垂下眼,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什么东西。
下一瞬,梦又变了。
梦里是祢心在跟自己说话。
【你说你喜欢她?】
【噗——哈哈哈哈!】
祢心笑得尖锐而讽刺。
【那么你爱她什么?】
祢辛没有回答。
梦里的世界逐渐崩塌,祢辛知道自己要醒来了。
在梦的最后,祢心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冷漠。
冷漠得就像他自己的声音。
【你爱的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爱人吗?】
【那个女人真的是你幻想中的样子吗?】
睁开眼睛,祢辛看着头顶熟悉的布满斑驳的天花板,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
他突然开口:“祢心,梦里是不是你在说话?”
莫名其妙被喊醒的祢心冷哼一声,没有理会祢辛突然的发神经。
祢辛觉得,大概又是妹妹做的。
‘她’总是喜欢看他痛苦的样子,仿佛这会令‘她’分外愉快。
他爱的当然是艾丽,并不是什么幻想。
他是一个跟母亲要求中一模一样的,忠贞的人。
他以后会去跟艾丽表白,即使不被接受也没关系,他会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只要看着她幸福就好。
祢辛如此想着,甚至想象出了自己去跟艾丽告白的样子。
“……”
沉默片刻,祢辛突然摸了摸胃部,有种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可是他吐不出来,就好像只是心理上的反胃。
或许是该吃饭了,祢辛如此想着,但眉头却忍不住越皱越紧。
他想要抗拒梦中那些奇怪的言论,证明自己并不是爱着一个幻想,为此才想象出自己跟现实中的艾丽表白的样子。
但是很奇怪,越是想象就越感到难以忍受的烦躁,胸膛中仿佛压抑着郁气难消,反胃感也愈发严重。
应该不是觉得现实里的艾丽恶心才想吐的,毕竟艾丽是他喜欢的人。
祢辛木然地想着。
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消去心头的烦躁,只能猜测,或许是对艾丽的爱意难以忍耐,已经到了不得不去向她表白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