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整个姜府都沉浸在宁静之中。
不过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姜尚书夫妇的卧房里传来一阵惊呼。
“快来人呐!走水了,走水了!”
“啊,快来人!主院走水了,快来救火啊,咳咳咳。”
紧接着传来了“哐”的一声,姜尚书夫妇胡乱地把衣服套在身上,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急忙往外跑。
“哗——”
姜尚书和秦氏正跑到门口,迎面朝他俩而来的就是一桶凉水。那桶水将他俩从头浇到尾。姜尚书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挂着菜叶。
“大胆!是谁泼的水!”姜尚书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他的头发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水。
“老爷……是小人,小人救火心切……急忙从厨房提了一桶水就赶来了……老爷饶命,老爷饶命。”一个家丁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浑身颤抖,连忙磕头饶命。
“府里养你们有何用!一个个的都是吃白饭的吗?”
“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明天都给我滚蛋!”
姜尚书嗓门洪亮,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和恐惧,此时他正双手叉腰教训着下人。
下人们一个个耷拉这脑袋,大半夜的突然被尖叫声惊醒前来救火不说,此时还要挨训。
“呸,活该。”一直躲在角落的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姜妤不禁啐了一口。
想起刚刚姜尚书夫妇被烟熏黑的脸和被洗菜水泼一身的狼狈模样,姜妤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用手扒开事先掩蔽好的狗洞,俯身爬出了墙外。
她拍打干净身上的尘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独自一人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呢?
第二日一早。
姜尚书雷打不动地去皇宫上早朝,经历了失火事件,又训斥了一晚上下人的他,眼底一片青黑之色。他连打了几个哈欠,眯着眼不情愿地由着秦氏帮他穿好官服。
“老爷,路上小心,记得下朝后早些回来。”秦氏帮姜尚书抚平官服上的褶皱。
姜尚书心里很是不耐烦,还让他早些回来,他都倦成这个样子了,下朝之后不回府还能去哪?他敷衍地回复了秦氏,拿起官帽往头上一戴便离开了。
马车已经在门前早早地候着了。寅时的天,亮得还不真切,但也不至于看不清人。
“你看他的帽子,上面……”姜尚书刚出门,就有个小孩子对他的帽子指指点点。
即便旁边的大人急忙捂住孩子的嘴,但还是晚了一步,孩子天真的话语已经吸引了过往了路人。
路人定睛一看,帽子上果然有些东西,他们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然后加快脚步赶紧往前走。
姜尚书气红了脸,大胆刁民,竟敢取笑朝中大臣!他取下帽子,只见帽子上被人用墨水写上了两个大字:人渣!
他的脸顿时变得铁青,也不顾自己还在府门口,厉声大叫:“谁干的!”
管家急急忙忙地跑上前:“老爷,不好了,刚才二姑娘屋子里的婆子来报,二姑娘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连着屋子里的金银也一并不见了。”
姜尚书猛地看向管家,他怒目圆睁,上前一脚踢翻了放在地上的马镫,一定是姜妤!一定是姜妤那逆女在主院放火,然后趁乱逃了出去!
还有他这官帽,一定也是她干的!好她个姜妤,竟敢让他当众出丑!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派人,将那小蹄子给我捉回来!”
石风镇。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余晖把大半天空都染成了金色。小镇上房子的烟囱里都升起了炊烟。
“哎呦姑娘,这眼看着天就黑了。这房子你到底是租不租啊。一年八两银子,可不能再低了。”皮肤黝黑的老头儿穿着灰扑扑的袄,大概是才刚开春天气还有些冷,老头儿把手揣进袖子里。他一说话,隐约还能看见一点哈气。
姜妤摸了摸挂在身上的钱袋子,一咬牙:“租。”
因为原主不得宠,姜妤离家之前把原主所有的珠宝首饰都带上了,拿到当铺也只不过换了四十两银子。再加上这几天一路奔波,住客栈吃饭又花了银子,所以现在只剩了三十大几两银子。
老头儿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在怀里摸出钥匙,笑呵呵地递给姜妤。
姜妤开了门,因屋子常年无人居住,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开了门便是堂屋,一口黑漆漆的大锅稳稳地被放置在用泥巴和稻草砌成的灶台上。再往里走转个弯便是西屋,纸糊的窗户上透进余晖,一抹金色照在炕上的小桌上。与西屋相对的便是东屋,东屋的陈设与西屋大致相同,只不过比西屋多了两个放衣服杂物的木箱子。
姜妤把包袱放在炕上的小桌上,撸起袖子开始打扫屋里的灰尘。
……
夜幕降临,连星星都躲在云里不敢出来。漆黑的夜幕中看不到半点光亮。
“都搜仔细了,可不能让他跑了!”林子中隐隐约约传来一片火把的光亮,领头的黑衣人冷声下令。
“他身受重伤,从悬崖上摔了下去,肯定跑不远,上边交代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是一片嘈杂的脚步声。
树影斑驳处,一个身穿鸦青色长袍的男子扶在树干上,他左手捂住胸口,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衣袖滴落在地上,给暗黄的枯叶染上一抹颜色。墨发垂落,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
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胸口快速的起伏,嘴里的血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渗出来。从悬崖上摔下醒来后,他就记不起自己是谁,他只知道有人在后面追杀他,他只能硬挺着往前跑。
天渐渐放亮,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到了什么地方。他身上的伤再也支撑不住他了,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终于,在他走到一户人家门前,眼一黑,再次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