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从地上爬起,拼尽全力朝着驶走的马车追赶。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铁了心一般要追上。
终于,把脑袋往前,朝着那宽大的轱辘。
“咚!”
车厢里的县令被巨响震得一个激灵,惊魂未定他赶忙询问下人:“发生了何事?”
“老爷,刚才那姑娘冲上来撞死了。”
岂有此理!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竟然撞朝廷官员的马车,真是好大的胆子,该死!若是没撞死,他也该治她的罪。
头颅与车轮碰撞的那一瞬间,血花蹦起了老高。大人用手死死地捂住小童的眼睛,趁着人流赶紧溜走。
说什么也不能让孩子看见如此血腥恐怖的一面,万一要是被吓出个好歹那还得了?
姑娘躺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自从姐姐离开了,她就没感到如此快活过,像是解脱了一般,她的嘴角向上浮起。脑门上的血窟窿还在潺潺不断地往外冒着血,她的嘴唇苍白,抓了抓护在怀里的状纸。
没有一个当官的肯相信她说的话,她好无用,能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为姐姐伸冤。可如今,罢了。
姐姐,你等等我。
虚弱地将眼睛合上,她终于能和姐姐相见了。
街角,一顶仅能容纳一人乘坐的小马车停在此处,靛蓝色的布将车身罩了起来。风一吹,那布摇摇晃晃,前面赶马的是个高大的武夫。
那边的动静闹得如此大,事情的原原本本早就传开了。一县最高的长官不作为间接害得姑娘含冤而死,传出去,这是天大的丑闻。
“主子?”武夫压低了声音,问着马车里的人。
此地是小,主人无暇顾及这里,可并代表这些地方官员就能仗着自己的权利为所欲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坏事做多了早晚有事情败露的一天。
他们还没出了城,便遇上了这档子事。
里面的人不作声,长指轻敲了一下车厢。外边的人会意,不再停留手握缰绳驱使着马儿离开。
情况特殊,此地不宜久留。此次回京危险重重,陛下的消息保不齐就被成王一党的人打探到,回去的路上极可能布好了陷阱。
眼下护送陛下平安回京才是头等大事。
少有人烟的小路上出现了一架马车,甚是可疑。对面为首的人想起了上边交代给她的命令:宁愿错杀一百,也决不可放过一个。
都是替主子卖命的,任务一旦失败他们的小命也是难保。看着渐行渐近的马车,他们埋伏在草丛里已经等了一天一夜。那贼人也是胆大,明知如此凶险派来的人手还不及他们的十分之一。
就现在!耳旁垂下的头发滑过面颊,眼神狠厉,她举起手中的刀带头冲锋:“杀!杀了那狗贼!”
二十余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纵身跃下,将过路的马车团团围住。
马蹄突然刹住使人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马车里贵人的气息丝毫不乱,耳朵微动,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缓缓睁开眼。
呵,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他不想与那人兵戎相见,但是他的好弟弟真的是不肯放过他啊。也是,那一张破椅子,是有些人怎么想也不能得到的。
树叶刷刷地响动,双方都没着急出手。领头的女子看了一眼赶马的武夫,扬起了面罩下的红唇。
看来是了。寒酸的马车也不像能是藏人的,来接狗贼回京也不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主仆二人对上他们二十个,必死无疑!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就能回去复命,她这一生也算是苦尽甘来。
“狗贼!没想到你今天落到了我的手里。”说起来还得好好感谢那食肆的掌柜,若不是姜妤,她也不能发现这其中的端倪。
一把将面罩丢在地上,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张妩媚妖艳的脸。
是何曼娘!
那个在石风镇上干成衣买卖丈夫早死的可怜女子!她说的的确不错,她是瓦市中做生意的老人了。
看着马车里的人如此沉得住气,她脸色一暗。他们这些人都是主人手里的刀,散落在四处各地以备不时之需。
五年一盘棋,眼下最大的黑棋终于进了他们的包围圈。苦心蛰伏数年,有朝一日她终能亮出她的真实身份。
何曼娘的丈夫的确是早死,他是死在了上一场的任务中,刺杀狗皇帝。等她再次听到丈夫的消息时,却是他被逆贼杀死的噩耗!
杀夫之仇,这要她如何咽的下去这口气。眼前每每浮现起两人昔日的恩爱,她就恨不得手刃那逆贼,祭奠她丈夫的在天之灵。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黑衣人转了一下手中的刀柄,刀尖对着车厢,寒光在他脸上闪过,不再犹豫径直冲了过去。
“暗纹,暗渊!快护驾!”暗影大喊一声,从空中又降下来几位。
成王狼子野心,他们怎会不知,迎接陛下回宫怎么可能他一人只身前来?眼前的人是低估了他们还是过于高估了自己?
暗影无心去想,对凡对主子不利者,死路一条!他唤了两位弟弟保护陛下,自己转身投入了战斗。
何曼娘手中的暗器打了两个转,趁着风吹起车帷的空档,脱手而出。祁琰伸出两根手指接住,换了个方向嗖的一声,那人的脖子被划出一道弧线,鲜血奔涌而出溅湿了地上的泥土。
“咳。”嘴里充斥着铁锈的味道,何曼娘被人擒住往前一踹,不情愿地跌倒在地,正中央跪拜着车厢里的人。
冰冷的刀尖挑起她的下巴,她仰着头被迫盯着车门。忽然,帘子被人从里面撩起,露出了那张她做梦都想将其碎尸万段的脸!
恶心!丑陋!
“呸!”唾沫混着血水啐到地上。何曼娘被扇了一记耳光,血流进她的牙缝从嘴角淌下。大局已定,她不能活着回去复命了。
“你杀了我吧!祁琰,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她咽下一口气,满是血痕的脸上笑得诡异,“你当真不怕遭到报应吗?!”
祁琰撇头,嫌她聒噪,命人将她的嘴堵上。
报应?他当真没有怕过。眼下他只知道,某人的那条命怕是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