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娴出嫁的那天,京中倒不是很热闹。眼瞧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姜家等不起,陆家更是急得不行。只不过陆家急得不是那颗种,而是陆羡之的脸面。
将人早些抬进门,等孩子落地了大不了就对外宣称是早产,至于真相又有谁会去验证?
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几个绣娘连夜赶制出来的,花纹倒是简单,随意用些金线绣上一些能看得出来喜庆就行,头上别了点珠花,唯一能看得过去的大概就只剩那支金簪了。红盖头一盖,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吹吹打打从侧面进了府。
侧妃的名分倒是给了,具体怎么来还得看陆家的意思,下人是会看主子脸色的,他们亦是对这位新来的侧妃提不起好感。
自打嫁到了陆家,姜娴的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陆羡之未娶正妻,后院里只有两个通房,倒还算是干净。她进来之后就是陆羡之后院里唯一的女主子,但陆家人不喜她是不争的事实,若不是看在她肚子里揣着崽的份上,只怕她过得连现在都不如。
每天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过的日子还不如在姜府当姑娘时舒心。陆羡之隔三差五的来看她一回,每次都坐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要走,就像是探监一样。这种被关在笼子里生活她受不了,她挣扎了一个月,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论手段,她根本斗不过侯夫人。
于是她又搬出来最大的利器——孩子和眼泪。
见她要威胁到孩子,侯夫人更是命人严防死守,就差把姜娴五花大绑了。任由她怎么哭泣,沙哑着嗓子去拍门,也换不来陆羡之的一点儿怜惜。
她这个侧妃,倒是过得连个妾室都不如。这可如何是好?不对,这完全不对!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连上辈子惨死宫中的结果都不如。她有什么错?为自已谋划前程她何错之有?夫妻和睦,儿女成群,头顶凤冠接受万人朝拜,这应该是每个女人最顶级的愿望了吧,她谋划着追寻这些,没错!
上一世的陆羡之明明那么爱她,连到最后被她抛弃了还拉下脸来试图挽回她,怎么到了现在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当然不知道,若是她不假惺惺地外出去寻人,逼得婢女偷摸扔掉了沾血的碎瓷片;明明发现了姜妤却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京中;设计诱他欢好逼得他不得不做出交代。也许没有这一切的发生,他们的感情当真还能向上辈子一样。
一是欺骗,二是逼迫。陆羡之最忌讳的,姜娴都犯了一遍。一步错,步步错,整盘棋正是因为一颗棋子的变动而牵扯了全局。做坏事时连屁股都才不干净,被人察觉了再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黄花菜都凉了。
又闹了几日,后来总算是消停了。倒不是因为姜娴想通了,贼心不死,一直认为自己是受到上天眷顾的人怎么能轻易认命,她一直惦记着陆羡之正妻的位置,别说是将来那人进了府,就算是熬到了中宫娘娘的位置,只要是人咽气了,她就一定能上位。
家世和手段能算得上一切吗?她还有前世的记忆,待她帮助陆家夺得帝位,她就是最大的功臣!
让她好好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来着?宣武四年,成王造反不成被囚,待到明年春暖花开,外出狩猎之时……嘴角浮上一抹邪魅的笑,一个计划悄然在心里诞生。反正她还有的是时间去让陆家相信她。
姜娴又在算计的时候,姜妤已经装着满满一盒子的食物又来到了养心殿。六安对她的到来是乐见其成。其余伺候的宫人更甚,巴不得这位天天来才好呢,鬼知道为啥她一来了陛下阴云密布的脸色就能守得云开放光明?真是养心殿,啊不,皇宫第一大奇观了。
秋天吃藕,吃栗子。这才刚掀开一个角,里面的香甜味儿就往外冒,糖炒栗子还带着者热气呢,就让一锅端全都带来了。这里人多,一人分点也就不剩什么了。
姜妤抓出一把捧着要塞到六安手里,他下意识要去接,手都伸到一半了又突然收回去,放在身后的布料上蹭起来没完。???这是又闹哪样?虽说这糖炒栗子是热量炸弹不假,但一个大男人,工作还那么辛苦,减什么肥啊。但凡是放过了任何一口美食进嘴的机会,都是对自己身上肉肉的不尊重。
栗子炒得开了口,露出里面黄橙橙的果实,棕色的外皮包裹着它,就像是把衣服撑开的胖子。手上的糖渍黏腻一片,再加上滚烫袭来,眼看着姜妤就要坚持不住了。
小福子赶紧接过来,他捏爆一颗投进嘴里,嚼啊嚼,最后一咧嘴:“不碍事不碍事,我师傅他不干净,吃不了这好东西,我替他吃就成了。”
嘿,这回可算是白白便宜了我。
香喷喷的炒栗子哟。我师傅他老人家可真是没有口福。
算了,平常我孝敬他的东西那么多,想着他也是不在乎这一点儿的,倒不如都进我肚子里一块儿搅和了去吧!
整整三句,一个字都不落,全都听到了姜妤的耳朵里。她手一歪,一颗饱满的例子脱离手掌心咕噜噜到了地上。
“唉,这可真是白瞎了。”六安想去弯腰捡,但背在身后的手又不得不让他认清现实,真是,从来没那么无语过。
“师傅莫气,我的手可干净着呢,您吩咐一声,我这不就喂到您嘴里去嘛!”小福子狗腿子一样,忙挑出一颗最饱满的送进六安嘴里。真不愧是师徒俩,连笑容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咋样啊,师傅?”
还算这小子上道,平时的犊子可是没白护,倒是个有良心的。
哎呦我这手啊,就是这上面的味儿哪辈子才能消下去,下回就算是打死咱家也不刷那劳什子的恭桶了,那几个小子也不天天吃了些什么东西……
六安的脸都扭曲了,抬起头正好对上姜妤茫然的眼神,她似乎知道了什么,又好像是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