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大比（25）

自冷陌熙有记忆来，父母就不在身边，他靠混在乞丐堆里吃百家饭长大。他之所以能清楚地记得三岁时发生的事完全是因为那段时光太过煎熬以至于印象深刻。

三岁时他所在的青州发生大饥荒，饿殍遍野。他流落街头即将饿死时，是家人已经失散的冬枣救了他。

在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饥荒中，无数人易子而食，家里人都没了的冬枣也只有十岁。自己都饿得皮包骨头却仍然把摘到的野果挖到的草根留给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的小弟弟。他还给小弟弟起名木枣。

他与冬枣两个小乞丐相依为命了几个月，偷窃抢夺什么都干，虽然食不果腹却奇迹般互相扶持着活了下来。尤其是小木枣，他顽强的生命力令人惊叹。两人兄弟相称，熬过饥荒仿佛也不是那么毫无希望。

直到那一天。

秋风渐起，即使哥哥经常抱着小木枣，身上仅有的上衣也脱给他穿，幼小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寒风的肆虐。于是那天两人分别去找食物的时候，冬枣特地走远了不少，只为给木枣多找点吃的。

木枣垂头丧气地回他们寄居的一个早就没有主人的空草房时，迷乱的视野中，草房门口好像出现了许多高大的身影。

他们是……谁？

“是不是那小子？！在那！”

“追！”

为什么饥荒中还有人衣着光鲜膀大腰圆，为什么有人要堵在小破屋，他们要干什么，木枣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大汉拽进了草屋，脸被狠狠地压在地上。

倒下之前，他看见冬枣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一边，身上鲜血斑驳，生死不明。

“原来那小乞丐是为了你啊？抢了东西不吃光跑。”一只绣着金丝的靴子毫不留情地踢了踢木枣的头，又将脚底在木枣干净的一边脸上蹭了蹭。

那靴子的主人继续道：“就他，也配碰本公子的衣角？”

木枣艰难地抬眼，接着屋顶漏下的阳光看清了那公子的样子——是朝廷派来的赈灾大臣的公子，那天赈灾车队路过时，饿疯了的百姓们上去争抢赈灾粮，他和哥哥冬枣因为力气小挤不进去，反而在外围看见了天神一般的赈灾大臣父子俩。

当时他们什么想法来着？

哦。

救命恩人来了，他们不用饿死了。

这就是救世主？

木枣的眼睛渐渐没有了焦距。

公子见他如此沉默，顿时没了兴致。

“枉费本公子跟着这乞丐到这破地方，还以为能有什么好玩的。这个还透活着，那边那乞丐还剩一口气，这两个，就赏你们了。”

“这……公子不来？”一个侍卫讨好中带着期待地问。

“不了，免得脏了本公子的鞋。”

“是！”跟着公子的六个侍卫兴奋出声。

他们在京中吃香喝辣抱美女，谁知跟着老爷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上头看着用度，公子是来镀金混功绩的自然不能委屈，委屈的便就是他们这些下人。因此有机会公子便让他们发泄发泄——比如现在。

怪只能怪这乞丐不长眼，从他们下榻的县衙的狗嘴边抢走了鸡腿，逃跑时蹭到了公子的衣服。

拳头和踢击雨点般砸来，木枣一声不吭，旁边的冬枣醒转之后惨叫了两声，便彻底没气息了。

木枣知道，哥哥死了。

是他拖累了哥哥。

没事，反正他也要死了吧。

“木枣啊，如果我们能活下去，我就带你到我们村子落户，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长大了给你娶媳妇……”

“不要。”木枣在哥哥怀里不赞同地扭动着，“我可聪明了，学堂里的东西我一听就会，我要读书，做大官！像是大人那样不让我们我们饿肚子的好官！”

“好好好。”冬枣哄他，“我们木枣做大官，那我就种地供你念书，将来做大官的哥哥。”

狗官。

这几个月遇到冬枣，算是他多活的，该还给阎王爷了。

挺好的。

“住手！”

——冷陌熙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被压在地上那一刻，不同的是，这是他十六年以后的身体。

他完全没管地上还剩一口气的冬枣，死寂的眼中毫不掩饰地迸发出杀气，脱身，拔剑——

擂台上，上官历见冷陌熙顿住了，不由放下了心。

这是他家新制的药物，大概率能引出人的心魔。一般都是那人心中极度悔恨痛苦无法挽回之事，对于修炼之人，战场上有了心魔影响就是必死无疑。

赫连乔峰那边有情报说凌霄遥曾经在北陆一击杀死五万人，然后在虬龙榜被别人捅了一刀报复却并未出手反击。虽然他不认为按凌霄遥之冷血会因为那一战产生心魔，但赫连乔峰坚定地让他试一试，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场约战。

虽然凌霄遥不接招，但知道了“心魔引”对人确有效用也算不虚此行。

就这么一走神，对面的冷陌熙身上突然出现了强大的杀气，上官历作为接收对象，差点坐在了地上。

这特么是心魔？悔恨痛苦？谁悔恨痛苦是这样？！

一旁的上官家主见状不好，沉声一喝：“上官历！”

场上的人回过神来，却被冷陌熙一剑挑到场中央。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是你的底牌？想对家主下手？你也真看得起自己！”

面对实力全开的冷陌熙，上官历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