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续一上来就在气势上压住了心怀鬼胎的许攸,然而接下来却没有咄咄逼人,反而态度变得十分和善,接着又用郭嘉做借口迅速拉近和许攸的关系,先打再拉的手段已经用的娴熟无比。
许攸一直觉得自己是经天纬地之才,只可惜袁绍现在对他虽然很信任,但是却从不给予实权,他心里难免有些抱怨。此时再和‘后生小子’郭嘉的待遇一比较,许攸心里对袁绍更是怨气十足,和公孙续说话的时候也更加温和甚至是恭敬。
一方刻意笼络,一方刻意讨好,二人越说越是投机。开始张燕几人还能插几句嘴,后来二人的话题越扯越远,开始讨论吃喝玩乐的时候,张燕他们唯有瞠目结舌的听着,何曾听说过那些新奇的说法和玩法。
“老夫听说西域的龟兹国有一道名菜,名曰三访金蛋,做法是烤整只骆驼的时候,在骆驼腹中藏一只全羊,羊腹中藏一只母鸡,鸡肚子里藏一枚鸡子,在文火上炙烤三天三夜,先吃骆驼,再吃全羊,最后剖开鸡腹,取出那只金蛋献给酒宴上最尊贵的客人。哎呀,若是能尝一口那颗鸡子,老夫死而无憾啊!”
张燕等人听到这里不禁咽喉蠕动,再看看面前摆放的带着血丝的肉块,忽然觉得若是和许攸所说相比的话,这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公孙续却呲之以鼻:“许先生少见多怪了啊!吾尝闻南越之人食谱甚杂,有一道名菜唤作龙虎斗,猎杀一头斑斓猛虎和一条巨蟒,剥皮洗尽之后把整头猛虎置入一口丈许方圆的大鼎中,再加入各种作料缓缓炖煮,虎肉七成熟时再放入整条蟒蛇,最后那锅汤鲜美无比,食之能滋阴补阳,延年益寿啊!”
张燕几人听到这里已经是垂涎三尺,那龙虎斗好不好吃暂且不论,单单那句‘滋阴补阳,延年益寿’就让人心向往之。
“还有这等好东西?小侯爷见闻广博,老夫自愧不如啊!”许攸瞠目感叹,觉得有些丢了面子,眼珠子一转笑着问道:不知小侯爷如何看待吾大汉朝的美女?”
“这个……吾想先听听许先生的高见。”
“北方女子性烈如火,然而大都内心柔弱,就像是暴躁的胭脂马一样,一旦驯服就会温柔似水;南方女子却外柔内刚,看似温柔驯服,实则性子坚韧,老夫尝闻有北方女子被相公后抛弃愤而自尽,南方女子却前往官府告状,宁肯身败名裂也要拉着夫家一起。”
“这算什么?倭国的女子遇见此类情况,甚至有杀子杀女自尽者,可谓是最毒妇人心啊!”公孙续顺着许攸的话头扯开话题,谈论美食倒还罢了,若是当众议论女人,难免会让张燕等人觉得自己太过轻浮。
“哦?小侯爷此言当真?若是有机会,老夫定要见识一下倭国的妇人,想必驯服起来会很够味!”
“此事易尔,吾手下就有一群倭人,回头送许先生两个就是。”
“多谢小侯爷,老夫一定会翘首以盼!”许攸挤眉弄眼,脸上的神色是个男人就明白。
公孙续哈哈一笑,杨凤也跟着笑了笑,张燕和白绕却面无表情视若不闻。
陶升一直低着头饮酒,脸色越来越差,对许攸也越来越不满,这厮到底是来给袁使君办事的还是来谈风月的?此时听到这里终于忍耐不住,假借呛了一口酒的机会咳嗽起来。
许攸看了看陶升猛然惊醒过来,陶升和袁绍私下的勾结他也知道,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有些得意忘形,若是陶升向袁绍加油添醋进谗言,自己就算不失去袁绍的信任也会被大加申斥。这公孙续不但是个堪比曹操的枭雄,而且还和自己喜好相同,跟随他显然比跟着刻薄寡恩的袁绍更有前途,想要投到他手下获得重用,肯定要有拿的出手的功劳才行,若是失去袁绍的信任,岂不是失去了‘立功’的机会?
许攸想到这里迅速站起身来,向公孙续拱手道:“没想到小侯爷竟然如此精通风月吃喝之事,差点害的老夫忘了正事。老夫此来是奉袁使君之令向蓟侯和张大帅分别送一封书信,既然小侯爷在此,这封信就由小侯爷转达吧。”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脸色傲然扔在公孙续的脸上。
此举简直是无礼至极,再配上许攸脸上小人得志般的傲慢笑容,更是显得此人丝毫没把公孙续看在眼里。
公孙续勃然大怒,一掌把信件拍在案几上,豁然起身大喝道:“许子远,安敢如此无礼?”
单猛抽刀出鞘,横眉冷对许攸,只待公孙续一声令下就要斩杀这个目中无人的狂徒。
陶升眉头顿时一松,他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了袁绍身上,巴不得袁绍赶紧成就霸业,对许攸这种不务正业的做法十分反感,而且还有些担忧许攸和公孙续套近乎是别有居心。此时一看这许子远果然如传闻一样,一旦得意忘形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刚才和公孙续言谈甚欢看来只是因为找到了感兴趣的话题而已。
许攸面对着单猛的刀毫无惧色,冷冷道:“汝父子和袁使君乃是大敌,老夫虽然有时候玩世不恭,但是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素来立场严明!既为仇寇,老夫何须有礼有节?老夫巴不得被汝一刀砍了,好全老夫忠义之名,同时向天下人好好展示一下蓟侯父子的残暴行径!”
“老匹夫,若非汝乃袁绍使者,今日定叫汝人头落地!”公孙续沉吟一会,咬牙切齿指着许攸骂了一句,挥挥手让单猛收起刀。
单猛不情不愿收刀回鞘,依旧恶狠狠地瞪着许攸。
许攸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公孙续怒哼一声,回身坐下不再理会许攸。
张燕喝道:“许子远,袁绍给老夫的书信何在?送上书信速速离开河间郡,此地不欢迎汝这种人!”
“这就是张大帅的待客之道?”许攸翻个白眼,轻蔑笑道:“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老夫远来是客,此时天色已晚,莫非张大帅要驱赶客人露宿野外不成?”说罢从袖中又取出一封信,走过去放在张燕身前的案几上,冷笑道:“好个传言中豪爽重义的张燕大帅,老夫算是领教了!数日之间,河北之地必然会传遍张大帅的‘待客之道’!告辞!”
“且慢!”张燕虽然吃了苍蝇一般腻味恶心,但还是开口叫住了许攸,若是任由此人回去乱说一通,势必会败坏自己的名声。
许攸回过头,冷冷道:“张大帅还有何见教?”
“平汉!”张燕叫了一下陶升,赶苍蝇般挥挥手:“带许子远下去歇息,明日一早送他出城去!”
“喏!”陶升心头大喜,脸上却露出气愤难耐的神色,走到许攸面前冷然喝道:“许子远,随老夫下去吧。”
“哈哈……”许攸仰天一笑,很是敷衍地拱手转了一圈,跟着陶升昂然走出了大厅。
许攸刚出去,张燕就骂道:“这该死的老匹夫!真是块滚刀肉!”
杨凤劝道:“大帅不必动怒,对此等人不理会便是。”
张燕闷哼一声,顺手打开袁绍的信件,看了一眼就递给公孙续,“贤侄也看看。”
公孙续接过来一看,内容和意想之中的一样,无外乎就是贬低自己父子俩,劝说张燕投靠过去,必定有高官厚禄云云。张燕主动把这样一封信给公孙续看,也是表明自己毫无异心。
公孙续扔下信件,笑道:“袁绍使出如此浅显的离间计,真当吾等是愚笨之人啊!”
张燕笑着摇头道:“对袁绍来说聊胜于无吧!贤侄,被许子远那老匹夫这一闹,老夫也没了饮酒的心情,不如这就送贤侄去军营安置吧。”
“如此也好,劳烦叔父了。”
“贤侄不必客气。”
走出大厅的时候,张燕向白绕使个眼色,白绕借故迅速离去。
杨凤也说要去城头巡视,带着侍卫自顾去了。
张燕带着公孙续,向距离刺史府千步开外的军营走去。
黑山军入驻博陵之后,这座方圆四十多里的城池就和蓟县一样,几乎变成了一个大军营。绕着城西流过的小清河是一道天然屏障,故而黑山军的家眷们大都安置在城西,十几万能战之兵则驻扎在其他三面。
城南的冀州刺史府周围建造了两座军营,白马营就被杜长带到了东侧那座军营安置。如今河间郡百废待兴,黑山军都在忙着整固城墙和修建房屋,故而这两座军营都十分简陋,四周的栅栏很稀疏,大门后的哨塔也是匆匆搭建而成,里面除了千余间木屋和数百顶破旧的帐篷之外再无其他。
公孙续站在军营大门口,习惯性地思索如何攻破这座军营,不过只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这座军营根本没有任何推演进攻的价值。
站在一旁的张燕笑道:“贤侄既然执意要和麾下将士同甘共苦,老夫也不好坚持让你住在刺史府,老夫回头会让人送一些东西过来。”
公孙续躬身道谢:“有劳叔父了。”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张燕摆了摆手,指向刺史府另一侧的军营,“那座军营里驻扎着三万精兵,由杜长统领。”
公孙续了然的点点头,杜长是张燕最信任的心腹将领,那么那座军营里驻扎的显然就是张燕的嫡系军队了。
“老夫也去城头巡视一圈,贤侄若是有事直接去刺史府找老夫就是。”张燕笑着撂下一句话,带着一群侍卫向城墙方向走去。
公孙续走进大门之后,低声对单猛吩咐道:“晚上你留在大门处,若是许攸来了,悄悄带他进来。”
单猛惊讶无比,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