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白来一趟, 其实也不算白来,至少还吃了一顿罗汉斋饭。
江知意从檀香寺里离开时,岑清伊正在家里捧着中药汤, 一筹莫展的小表情, 喝了多少次都不爱喝。
“上次抓的少, 药又要吃完了。”夏冰提醒, 岑清伊跟中药相面完毕, 捧起碗一鼓作气咚咚咚喝掉了,漱口之后说:“我觉得不用吃药了,等姐姐回来,我跟姐姐説。”像是小朋友凡是要征得家长的同意,岑清伊现在凡事都习惯征询江知意的意见,不仅仅吃中药这一件事,就像最终决定将开律所和竞选会长的事告诉江知意,都是她尊重她的有一种表现。
江知意到家时, 岑清伊已经去上班了。
江知意现在在医院的病人越收越少, 主要精力都用来维护以前的病人, 以及看书。
岑清伊中午想去探望下江槐,打电话跟江知意说一声, 江知意索性提议一起去。
两人中午结伴去天骄, 江槐正在开会,等的功夫聊起中药的事, 江知意噢了一声, “宝贝还得继续吃药。”
“上次检查都说几乎看不见了。”
“那再吃一周巩固, ”江知意拉过岑清伊的手,“你转过来,我看看白头发。”
岑清伊坐着低下头, 江知意站起身,发根的白色冒出来了,好像比原来的面积还大了,“咱们这次抓药调理下你的白头发。”
江知意落座,抓着岑清伊的手说:“我知道你不爱吃药,等这周吃完看看效果……”
也不知是不是中午阳光太好,照亮办公室,夺目的亮光洒在江知意白皙的肌肤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会发光。
岑清伊忍不住看得入了神,江知意被她看得不自在,因为小崽子大多害羞,鲜少会直视她,她脸颊微红,抬手挥了挥,“看什么呢?”
“感觉姐姐今天好漂亮。”岑清伊情不自禁说出口,说完脸红地低下头,这会儿想起害羞来了,江知意捏了捏她的手心,逗着问:“那姐姐平常不漂亮吗?”
“今天格外漂亮。”
“漂亮你还不看我。”江知意顾影自怜似的感慨,岑清伊立刻说:“那我看。”
不管江知意说什么,岑清伊目不转睛地盯着,颇有逗她的意思。
江知意最后被看得脸红也害羞,抬手推岑清伊的脸,“不给你看了。”
“那我偏要看。”
“不给不给。”
江槐推门进来正撞见小两口打情骂俏,捂着心口咳嗽两声。
两人立即拉开距离,江槐粗着嗓子哀叹道:“你们两个怕我恢复太快,故意来给我添堵的吗?”
岑清伊连忙站起身,笑着说:“那怎么会,恢复怎么样了?看脸色好像还不错。”
“嗯,”江槐关上门,走到窗边晒会太阳,“毕竟是一个a,不会那么脆弱的。”他回身面对两人,“你们不会单纯来看我的吧?”
岑清伊两人都有事想问,但都不想当着彼此的面问,所以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一致地点头,就是单纯过来看望的。
回去的路上,岑清伊送江知意回到医院后,她拨通了江槐的电话,找了个由头聊几句工作,故作不经意提起檀香寺里的功德碑,“我当时见了挺惊讶的,天骄集团的公益做得很深入啊,连檀香寺都有。”
“嗯。”江槐不中招,你不问我不说,你说什么我应声就是,岑清伊最后只能挑明了问:“天骄集团怎么想着重修功德碑的?”
“就当做做善事了,希望天骄集团基业长青。”江槐说得挺官方,岑清伊挑不出问题
,但又觉得太过于官方了。
“那我还想问个事,就是我们小区……”
“这个啊,我建议你问问小意。”江槐听了个开头就打断岑清伊。
岑清伊的电话挂了没多久,江知意也打电话问江槐,她问的可就直接多了,而且对于江槐说得官方很不给面子,“少来这套,这套说辞你骗骗别人可以,骗不了我。”
“怎么叫骗呢?”江槐无奈地问。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江知意了解江槐,那是有名的花钱花在刀刃上的主儿,不可能平白无故投资一大笔钱去修寺庙的功德碑,除非是内心有愧。
江槐长叹一声,模棱两可道:“算是吧。”
“别算,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含糊其辞。”
“怎么说呢,”江槐措辞半晌,”大概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当年确实做过一些违心的事,所以这算是一种弥补吧。”
“你如果是王导,那么周顗是谁?”江知意单刀直入,“我很好奇,那个因为因你而死的周伯仁是谁。”
江槐这次坦言,他不会说。
“你不说,我也会查到。”
江槐无奈,“你查这个做什么,一切向前看不好吗?”
“你不觉得你就是因为一切向’钱’看,才让伯仁因你而死吗?”江知意格外发音’钱’字
“你不了解事情经过。”江槐分明不打算细说。
“我早晚会知道的。”
“你……”对着自己的妹妹,江槐耐着性子劝慰,希望江知意不要做无用功,“你现在怀孕了,精力放错地方了。”
这次对话结局,有点不欢,江槐却没有过心软想说的念头。
傍晚,江知意叫上岑清伊,带她去抓药,这次老先生却没立刻抓药,望闻问切之后,颤颤巍巍半晌道:“你的白头发,即便吃了药未必有效果,你还要吃吗?”
岑清伊不想吃,江知意希望能试一试,“九儿,如果你能做到不在意白头发,那可以不吃。”
很显然,岑清伊在意,她每次扎头发,会特意将白头发遮住。
中药,抓了一个星期的量,岑清伊这次喝着药汤,味道都变了,之前甘苦,现在是酸涩,总之,药难吃。
岑清伊既然决定要开律所,她自然就得提前找场地了。
岑清伊提早在各大软件平台上搜索合适的招租信息,江知意的意思,离家近最好。
岑清伊倒也想,但她的家在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门面,价格可想而知。
连续看了一周,岑清伊的大长腿都跑细了,每一处都有不可心的地方。
价格合适的,离家太远;离家近的,天价房租;好不容易有个折中的,周遭配套又不行。
“诶,宝贝,天骄集团市中心有一个新楼盘,之前是朋友留了一间房,300多平,一直都用不上,要不然你先用着。”江知意的电话打过来很及时。
江知意亲自带岑清伊去看场地,她看了一次就喜欢上了。
地处天贸中心的天贸大厦,距离家步行10分钟以内,11层,有电梯,同栋楼层都是各大名企,周围是商业综合体,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岑清伊知道价格不能便宜了,所以委婉地拒绝了,如果她能租下来,也得是江知意的面子,她不想让姐姐搭人情。
“你不想租这间?差哪了?”江知意苦口婆心,“这家多好啊,地理位置好,采光也不错,至于房租,你不用交。”
“啊?”岑清伊诧异,她心里算着价位,想着一年得几百万,这居然不
用交?
“为什么不用交啊?”岑清伊纳闷,江知意淡声道:“因为这是咱家自己的楼盘,当时说是给朋友买的,但朋友一直没买,留到现在,干脆归我所有了 ,我跟江槐说了,他没意见。”
岑清伊咂舌,这就是富人的世界吗?
市中心300多平的房子,不用钱,单靠关系就搞定了,岑清伊不敢用,她一想到她们两年的协议,她就心虚,江知意劝慰道:“宝贝,我不是要投资你吗?这房子就是我的投资了,你挣了钱给我分点,行不?”
明明是对岑清伊有利的事,最终反倒成了江知意找岑清伊商量,还有点恳求的意思。
“姐姐,我自知给不起一大笔钱,但我也不能不给,就按照每月房租……”
“哎呀,”江知意嗔道,“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岑清伊咂咂嘴,不知道该说点啥了,江知意哄道:“咱们是一家人,你跟我算的这么清楚,是不是想着两年后跟我离婚呢?”
“没有没有。”岑清伊从没有过二心,“姐姐这话不能瞎说,我是想着一辈子的。”
“那我是和你白头到老的人不?”
“是。”
“那你不能拿我当外人。”
“嗯……”
“如果是你的房子,你空着,我说我要用,你还收我房租吗?”
“不收。”
“那不就是了。”
“我……”
“别我了,宝贝,”江知意快刀斩乱麻,将小狼崽绕晕后拍板道:“就这么定了,我不图你别的,图你对我好,你对我好就行,你会对我好吗?”
“会的。”
“那就这么定了。”
岑清伊挠头,怎么稀里糊涂就被姐姐绕进去了啊?她抿抿唇,最后嗯了一声,虽然别扭,但心里想好了,要多多赚钱,给江知意多多的分红。
江知意不忘提醒岑清伊,“你这是创业初期,我就加入了,以后万一上市了,我就是优先股,你得多给我分点钱,至于其他后来者的分红,你给点意思下就可以了,别跟散财童子似的发钱哈。”
岑清伊哭笑不得,姐姐这笔账算得太早了。
300多平米的房子,不仅房子现成的,连装修都是精装修,有配套的厨房、浴室和卧室,“你以后工作累了,还可以休息,”江知意憧憬道:“以后我们还可以在你办公室里标记,我可以把你按在落地窗上强……”
“姐姐!”岑清伊羞红脸,差点腺体苏醒,这位姐姐,你在说什么狼虎之词啊!
岑清伊的办公室就此搞定,她和江知意也商量过竞选律师协会会长和成立律所的先后顺序,江知意和大家的意见意见,先选会长,再独立出来。
岑清伊也不执拗,听从大家意见,开始着手准备律协竞选所需要的数据和资料。
范和正这时候找上岑清伊,头发比之前白了更多,岑清伊看着于心不忍,终于透了个底,“范先生,你要信得着我,就等等我,我以后会接的,如果我接案子之前,有更合适的人选你可以找,如果没有,那等到我按照计划推进到我觉得可以那一天,我会接的,而且会负责到底。”
至于那一天何时到来,岑清伊也难以保证,她只能保证尽快,“但是长的话可能需要几年,短的很需要几个月,你要是等不了就别等我。”
范和正咬咬牙,“我等,我们这帮老家伙有一口气就等,左右等了几年了,不差再多几年,我们就认准你了。”
岑清伊接到胡局长电话时,正在新办公区琢磨怎么布置,原来的布局有点太居
家,除了卧室、书房和浴室等日常用的其他区域,她还是得改造成办公室风格,顺便琢磨下律所叫什么名字,这名字还没想出来,胡局长在电话里说:“何主任的案子,判决1年6个月。”
岑清伊万万没想到,还真判了,胡局长叹了口气,“这事儿,该着老何倒霉,本身手里江城油气的案子就挺敏感的,他这也跟着受牵连,你也劝劝老何,别太上火,我现在也想了,不排除你们律所名声大,有人故意针对,毕竟这次案子就挺蹊跷的,何主任老马失蹄真是我没想到的。”
“胡局长,你想的很对,”岑清伊想起和何主任的对话,周景龙警告他不要接江城油气的案子,“我不信这个歪风邪气,我现在先回律所,看看何主任再说。”
岑清伊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何主任从他身后拐过来,并无太多的表情,似乎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你回来正好,你有……”
岑清伊听不得这样的话,就跟要“准备身后事”似的,打断道:“何主任,你不要这么垂头丧气,这才多大点事,还有我在呢,我不会就此收手的。”
“小岑啊,以后你可得改改你的性子,”何主任语重心长,“你以后万一真能当上律协协会会长,更得有个领导的样子,之前你说要开律所,我是非常支持的,但是你看看能不能往后延迟。”
岑清伊明知故问,“为什么?”
“我进去了,律所总得有人管,别人我不放心,你平常挂着的也是副主任,这次直接转正得了,我手里的工作……”何主任抖了抖手里一沓资料,岑清伊按住他的手腕,“你的工作你自己搞,我不管。”
“诶,你这孩子,资料先不说,”何主任抬手指了指她办公室的门板,“我想跟你说,你有……”
“我不是孩子。”岑清伊掷地有声,“我要上诉。”
“啊?”何主任愣了愣,摆摆手,“上头要是存心的,你上诉也没用,你听我的,你有……”
“不听。”岑清伊神色肃然,认真道:“我要上诉,我跟他们死磕到底了。”
“你这孩子,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何主任无奈地笑了,岑清伊小脸绷着,“我不要听丧气话。”
“我是说,你有客人,在你办公室呢。”何主任长舒口气,“我总算说出口了,你这孩子,每次开头都打断我,以后不行这样,”何主任边说边拿资打了一下岑清伊,“咱们的事慢慢说,你赶紧去看客人,别让家人等急了。”
岑清伊回身开了门,不禁愣了,“你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到底为哪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