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靥芙蓉知道最近变得奇奇怪怪的死对头竟然与自己有这么一段过往心里是什么想法, 至少看着是半信半疑信了一半,好像是随着曲檀渊讲出相识的细节而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因此对曲檀渊的态度也好了那么一点点。
等到事情定下来之后, 曲檀渊接受了回到阴阳神教,成为教主并且为朝廷所用的任务,找到来到琼安的那些阴阳神教教众后召集他们离开了琼安, 前往阴阳神教大本营所在的边境。
就在安临这边定下魔教回收再利用计划的时候, 她的爱卿浅才那边大概是已经对照州的情况有了足够的了解了,开始有了动作,而且一动就是个大动作。
照州——
县衙存放文书和籍册的库房外, 负责看守着库房的衙役吃完午饭跟同僚打了个招呼, 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翻着已经翻看过无数次的册子,一边翻一边想着晚上要吃什么。
他这个工作实在是清闲,一般县衙存放文书和籍册的库房里放的都是这一整个省的户籍记录、土地产权记录以及各个商户开业申请、全省每年赋税记录之类的,一般没有特殊的情况记录下了是不用再动的,除了赋税这一项, 其他的更是极少更改, 像是土地、户籍这些大概五年十年的也不一定会重新修整一次。
午后刚吃完饭的这段时间, 库房衙役坐了一会儿难免涌上些困意,眼皮开始打架起来, 头越来越低。
突然, 有脚步声越过库房外第一扇门的门槛越来越近, “嘭”得一声,有人一掌用力拍在库房衙役靠着的这张桌子上。
“醒醒!”
库房衙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谁啊?什么事?!”
拍响他桌子的人是个穿着跟他差不多的衙役衣服的人, 见他醒来后无声地指了指身后, 等库房衙役看过去后一下子睁大眼睛,那个人才说,“县令大人都来了,你说有什么事?”
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闲着没事来这装文书的库房干什么?难道就是想看看他上值时有没有偷懒吗?
库房衙役脸上难掩诧异,连忙站起来行礼,“见过县令大人。”
那位一身绯色官服相貌出众的县令大人微微颔首,步履平稳地走到库房门口来,往库房里看了一眼,开口问,“这库房一直是你在守着吗?”
库房衙役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大人,这库房确实是一直是属下在守着,有二十来年了,不知大人和什么吩咐。”
“你应该知道不同的文书都放在什么地方吧?”
库房衙役再次点头。
“既然如此,本官需要找一些文书查阅,你一起进来帮本官找一下。”县令大人如此说道。
听闻不是要抓自己偷懒的事,库房衙役松了一口气,依言跟这位刚来没几个月的新县令一起走进库房里,一边听命帮忙找县令需要的文书,一边偷偷打量了几眼这位十分年轻,却能一下子就成为照州这样一个不小的县县令的大人。
这位姓杨的县令大人来到照州已经有八个月,库房衙役一般守着库房挺少到县衙前面走动,对杨大人也没什么太多的印象,只听说这位大人极为公正,生活也极其简朴,近八个月来颇受百姓称颂,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那只能说是一个好官。
但是库房衙役听说的可不止如此,他听说杨大人在照州众多世家文人中也颇有才名,可称作惊才绝艳,是那么多眼高于顶的世家公子小姐都亲口承认的才子。库房衙役是个粗人,也不懂那些什么诗啊词啊,唯独市井八卦听得多,之前还听说柳家那个天天醉死在杨柳河畔画舫中的柳狂生在茶坊里听到有别的人念杨大人的一首诗后惊为天人,亲口说愿以千金求求杨大人的一纸真迹。
乖乖,亲手写过字的一张纸就价值千金,就算是在文人气十分重的照州也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库房衙役不禁又偷偷看了一眼杨大人,仿佛多看一眼这位一纸千金的杨大人好像就能沾到点运气似的。
“把田赋几册拿来。”
库房衙役正想着,清冷的声音响起,他连忙挥去这些多余的念头找到杨大人要找的基本册子。
然后是……
“户籍。”
再然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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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税。”
不多时,库房衙役就拿了好一堆册子出来,因为这些记录册子时间之久覆盖之广都是极其繁琐的,库房衙役一个人找到了拿不完,等在门外的另一个衙役也被叫进来帮忙,库房外面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册子,都要搬空小半个库房了。
库房衙役看着这些被拿出来的册子,心头唉声叹气,想着拿出来这么多册子,等杨大人看完放回去,他理不知道要理几天。
看来接下来好些天都不得闲了啊。
库房衙役这么想着,看着杨大人坐在库房里的一个椅子上翻看起拿下来的这些书,翻看的速度不快不慢,不知道看到什么沉思停顿了许多次,一直从晌午看到了黄昏,才终于看完了想看的东西站起来。
“大人这就看完了吗?要不要属下把这些先放一个地方留着,等您下次再来看?”库房衙役很有眼力见地问。
那位杨大人摇了摇头,指着那些书对他和另外那个跟杨大人一起来的衙役说,“把这些都搬到前面空地上。”
那个衙役干脆地一抱十几斤开始搬起来,库房衙役更加不明所以了,看了看库房前的空地,又看了看此时已是夕阳漫天的天色,这天色,难道县令大人还突发奇想想晒书不成?
谁成想,等那些书都搬出去之后,杨大人神色平静地开口说,“烧了吧。”
库房衙役:???
他面露惊愕,另外那个跟他们县衙衙役不知道哪里总觉得有些不同的衙役却很快应了一声,果断地点亮了个火折子扔进去,火星沾染纸张后蔓延开来,正好此时忽然起了一阵微风,风一吹,这星星之火就燃成了熊熊大火。
“等、等等!大人您这是……!”库房衙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被另外那个衙役给按住了肩膀。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库房衙役感受到肩膀上那根本挣脱不动的力道,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就没再动了,目光转向面色平静的县令大人,听到县令大人对他说,“今天库房走水,县衙里的文书和籍册被烧毁了大半,其中为田地和户籍烧毁最为严重,只存留了三四十年前的几册。”
“记住了吗?”
库房衙役一愣。
“大人问你记住了吗?”另一人按住他肩膀的手用力了点。
“……记住了,属下记住了!”库房衙役反应过来之后连连回答,好似从这行为和问话中品出了点什么来,但是具体的什么也品不出来,只知道此举必有深意。
果然,在这一天烧文书的不久之后,县衙对外发出一张告示,表示往年关于田地户籍的记录不慎烧毁,需要重新进行登记。
起初那些照州乡绅世家豪族不以为意,都是像以往一样报个方家五十亩,左家六十亩,陈家二十亩的,每个世家豪族坐拥个上千亩上万亩的田地,报的却跟平民之家差不多。现在照州大多数豪族的关注点其实还在那朝廷突然派人到照州建的几座民学。
在其他地方顺利发展的民学,在照州却进行得并不是十分顺利,因为照州本就求学之风盛行,大多数书香世家都有一家或几家联合创办书塾,照州民间一些有天赋的学子进书塾,而且那些书香世家创办的书塾里有时还有大儒的弟子上几节课,因此照州但凡是有读书意向的人,第一个考虑的就是那些世家创办的书塾,而不是民学这个毫无底蕴的学校,民学招生一个多月也只在乡下收到一些学生。
“也不知道这民学里教的是什么,我先前看到他们的竟然连只习得百来个字的铁匠都收去当夫子,真不明白这样的人能教什么,朝廷办这个民学真是昏了头了。”
“只可怜了杨浅才先前为朝廷的这事忙碌了许久,连我的诗会都推了,哎,没有他来我办诗会有什么意思啊,姑娘们也是,原本答应得好好的,一听他有事来不了,都心不在焉了。”
“方兄你怎么跟柳家那狂生似的,嘴里念叨的都是杨盛?”
“你看吧,我一听就知道李兄你一定是没有参加之前的镜湖楼盛会吧?你要是来了就肯定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了,我真是爱极了杨浅才的那篇《镜湖楼记》,写得真的太漂亮了!我叔父你知道吧,眼界多高一个人,我那天把誊抄的《镜湖楼记》带回去不小心被我叔父看到了,他都忍不住写了一篇《读镜湖楼记》,表示想与杨浅才认识一下。”
这样的对话在照州不少地方都时有发生。
在杨盛探查照州情况与各世家关系,参加各种世家举办的宴会时,他不知不觉已经在照州的文人间有了一批迷弟迷妹,其中最张扬的就是那个一纸千金的柳狂生,其次就多了,反倒是温忆秋在一开始不声不响地把家中的田地归还后就含蓄了起来,没有大肆张扬地表示对杨盛的仰慕,不过背地里收集他诗文的动作那是半点没落下。
这一群贪婪的世家弟子中也有人没有被杨盛这个话题拉歪,在其他人谈论完杨盛的诗文后开口说,“先前方兄说那个民学连铁匠都收去当夫子,我倒是有些好奇它为什么这么不挑,到底教的是什么了,可有人能解一解我的疑惑吗?”
“这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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