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可有深意

    穆婉宁蹙眉，越想越觉得此事着实不像是殷离的作风。

    她迟疑片刻，试探问道：“小女子斗胆一问，公子提出这个条件，可有深意？”

    看着穆婉宁满目防备的模样，殷离敛眉垂眸，不紧不慢地饮了口杯中的清茶，冷声道：“阿宁倒是了解我。”

    闻言，穆婉宁反倒是呼出一口气来。

    这才对，凡事皆是走一步看三步，深谋远虑，运筹帷幄，这才像是殷离的行事风格。

    至于情情爱爱什么的……

    单单是想象一下殷离耽溺于情爱的模样，穆婉宁便觉得周身的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要冒出来。

    看着穆婉宁松下一口气的模样，殷离眸色柔了几分，收手坐回桌案边，道：“起来说话。”

    穆婉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跪着呢。

    她忙起身，还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殷离之间的距离。

    她小心地望着殷离的脸色，试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莫非，公子是信不过我方才的许诺？”

    殷离饮茶的动作及不可查的一顿，顺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未露出半分端倪，顺着穆婉宁的话颔首道：“不错，你倒是聪明。”

    既然穆婉宁是这么想的，殷离索性坐实了她的想法，说道，“对于武安侯府如今的处境，阿宁是如何看的？”

    殷离突然提及武安侯府，反倒是让穆婉宁心中更加安定了几分。

    果然，殷离只是看中了武安侯府的势力。

    至于说要娶她……

    不过是因为她恰巧是如今武安侯府唯一拿得出手的嫡女而已。

    心中一定，穆婉宁知晓自己今日的小命算是保下了，便彻底镇定下来。

    她垂眸思虑片刻，才说道：“如今武安侯府看似风光无两，在京中勋贵中算是数得上名号，但实则……”

    她露出一丝苦笑，叹息道：“也只是表面看起来花团锦簇而已。当今那位重文轻武，有意要打压朝中武将，将军权收归他一人之手，武安侯府偏偏是勋贵之中军权最重的那个，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大祸临头！”

    殷离抬眸，望着面前女子在灯下的侧颜，眸中划过一丝赞赏。

    “阿宁果然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身在局中，最易被蒙蔽了双眼。穆婉宁能够将武安侯府所出危局看得如此清楚明白，甚至将诚帝的心思谋算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份心思，着实不简单。

    穆婉宁笑着摇头道：“公子过奖了。”

    “阿宁不必过谦。”

    穆婉宁淡淡一笑，缄默不语。

    她并非是过谦，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她之所以能够看清这些事情，皆是因为前世最后的那段日子，她曾经在无边的痛苦中，眼睁睁看着诚帝和祁景川如何一点一点的蚕食武安侯府，收拢军权。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祁景川为何会弃了她这个武安侯府正经出身的嫡女，而娶了穆婉柔那个西贝货。

    只因为，她始终是心向着武安侯府的，她不可能为了祁景川对武安侯府下手，但穆婉柔却能做得出来。

    如今一切重来，所有的事情都尚未发生，她也绝不会让那些噩梦重演。

    穆婉宁下定了决心，抬眸望向殷离时，一双眸子澄澈通透，满是坚定：“公子旁观者清，想必比婉宁更加清楚如今武安侯府所处的局势，也该清楚，婉宁方才所言，也是在为武安侯府谋一条生路。”

    殷离看着穆婉宁真挚的神色，心知她此刻所言，皆是她心中所想，

    只是，她还是有所隐瞒。

    若仅仅是为了武安侯府考虑，穆婉宁并非没有旁的选择，随意选了京中一家权贵联姻，都要比跟着他这个前朝遗孤要来得安稳的多，穆婉宁没道理就这样将整个武安侯府压在他的身上。

    殷离虽心知其中有异，但并未挑明，只浅笑着望向穆婉宁道：“这么说来，阿宁是答应以身相许了？”

    穆婉宁终究是个姑娘家，脸皮薄的很，被殷离这般的说话弄得面颊染上几丝绯红，但还是竭力维持住淡然的神色，点点头道：“承蒙殿下不弃，小女愿代表武安侯府，与殿下联姻。”

    她特意将事情说的公事公办，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蹙眉望向殷离，为难地道：“只是，小女实在不知该如何与爹爹提起此事。毕竟，公子的身份，如今不便被其他人知晓，这……”

    她面露迟疑，搅了搅手中的帕子，抿唇不再说下去。

    若是不将殷离真正的身份挑明，他如今就算有个解元的功名在身，在王孙贵族眼中也不过是一介白身。

    勋贵之女婚配最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穆婉宁身为武安侯府嫡女，武安侯是绝不可能同意她下嫁给一个平民的。

    殷离挑眉，好整以暇地望着穆婉宁，“那阿宁的意思是？”

    穆婉宁就等着他这句话。

    她目光湛湛地望着殷离道：“不如，我们就将婚期稍稍推后。待到殿下高中之日，再请陛下赐婚，到时候我爹爹那边也就能交代过去了。”

    似乎是察觉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她小心地望着殷离，又补了句，“殿下以为如何？”

    言罢，便屏息等着殷离的回应。

    穆婉宁本是打好了一肚子的腹稿，若是殷离不愿将婚期延后，她自然还有别的理由来说服他，但没想到，殷离却是出乎她预料的好说话，直接点头，道：“就依阿宁所言。”

    穆婉宁一滞，原本准备的话全都没有派上用场，一时间有些摸不透殷离的心思。

    她想要将婚期暂且延后，一来是为了暂且拖延一二，给自己一点时间将这其中利弊衡量清楚，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二来，虽然前世的殷离位极人臣，但如今毕竟一切还没有发生，事情也未必会如同前世一般发展。说要等到殿试之后，也是穆婉宁想要看看，殷离是否当真会如同前世那般平步青云。

    但这一切，都是穆婉宁心中的小算盘。

    对于殷离来说，穆婉宁实在是想不通，延后婚期对他有什么好处，竟让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