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安静地躺回床上, 在背后垫了个枕头,半坐着往后靠了靠。
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与他视线正对的那面墙上贴了满墙的奖状, 旁边的书桌上摆满了各色的奖杯, 同样写着各种各样的奖项。
江叙拿起手机, 想给沈方煜发一句消息,可是连着打了好几句,最后都删除了。
他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脑子里全是他母亲的话音,想捂着耳朵,声音却在脑海里响的更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窸窣的响动,他蓦地看过去, 来人却并没有进来,只是半推开门小声地问:“我能进来吗?”
是沈方煜的声音。
江叙眸色一顿,短暂地安静了片刻,他答道:“可以。”
沈方煜听到他的回应才往里走,他关上门, 目光顺着江叙的视线,落在他摆的满满当当的奖杯上。
“这个竞赛我当年也参加了, ”他带着几分惊喜地看着江叙物理竞赛的奖杯,“我记得当时进决赛之后,教练还安排了四中六中参赛队一起集训。”
他说完眼里又带上点遗憾, “不过后来我生了点小病,就没去成, 不然我就能早点认识你了。”
江叙眸色闪了闪, 偏头道:“可别了, 给我留一个轻松点的高中生活吧。
沈方煜忍不住笑了,“也是。”
“疼吗?”江叙忽然问。
沈方煜似是没料到他会猝不及防地问起这个,怕江叙担心,他先是飞快地否认道:“不疼,”又故作轻松地调侃了一句:“不过江叙,这可是除了你之外第一次有人打我。”
江叙垂下眼睫,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晚上不守着你,我不放心,怕你不舒服。”
“你不睡了?”
沈方煜拉开他书桌前的座椅,对江叙说:“你睡吧,我没怀孕,熬个夜也没什么。等会儿早上起来前我还得回去,省的让你爸妈看见了,大不了明天在车上补觉。”
江叙的视线从沈方煜只穿了袜子的脚上掠过,沈方煜捕捉到他的眼神,笑着解释道:“我担心你爸妈听见了,没敢穿鞋。”
江叙拿眼神点了点床侧的拖鞋,“地上凉,穿我的。”
沈方煜走过去踩上他的鞋,眼下的卧蚕弯弯的:“你今天怎么这么贴心,我都不习惯了。”
江叙横了他一眼,半晌,又移开目光道:“你要不……”
躺床上吧。
“嗯?”
迟疑间,没等江叙说完后半句,沈方煜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坐回了他书桌前的木椅,“要不什么?”
江叙:“……”
“没什么。”江叙关了灯躺下去,把被子拽到胸口,整个人埋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个头。
“你要是无聊,就看看手机。”
“手机有光,容易影响你睡眠,”沈方煜说:“没事儿,我不无聊。”
江叙“哦”了一声,闭上眼睛。
在沈方煜来之前,他的脑海里一直盘桓着他父母震惊和失望的神色,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好像都被沈方煜给吸引走了。
大概是因为夜色太安静,江叙甚至觉得,他仿佛能听见一点儿沈方煜的呼吸声。
这个认知让他忍不住有些好奇沈方煜在干什么,他是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睛,他在小憩吗,还是在想问题,如果他在想问题……是在想学术问题,还是……生活里的难题?
“睡不着?”沈方煜突然
出声。
江叙像是开小差被老师抓了个现行的学生似的,突然有点心虚,短暂地沉默后,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是不是因为你那个粉兔子娃娃不在?”沈方煜分析道:“我看你每回睡觉都喜欢抱着它,睡眠习惯突然改变是容易失眠。”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多守着你睡几回就知道了,”沈方煜说:“你要是真睡着了不会这么一动不动,我看你一个姿势僵了老半天了。”
江叙抿了抿唇,意识到刚刚思考的问题或许有了答案。
——沈方煜睁着眼睛,没有小憩,在看他。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认知触碰了江叙内心有些柔软的东西,还是夜晚本就容易让人情绪更加泛滥,更加有倾诉欲,江叙突然接着沈方煜关于粉兔子的话头说了下去。
“给毛绒玩具做手术什么的,是我之前是随口编的,没想到会吓到你。”他坦白道。
“行啊江叙,你什么时候也学坏了。”沈方煜唇边染上笑意。
江叙折了折枕头角,继续道:“我……小的时候,姑姑给我送过一个毛绒玩具,也是粉红色的兔子。”
“嗯?”沈方煜换上聆听的神色。
“我爸妈老家习俗不太一样,我妈那边有点封建迷信,觉得给男孩子送毛绒玩具,会让孩子长得太文弱,没有阳刚之气,她一直很忌讳这些。”
“其实姑姑也没有什么恶意,但我妈还是在姑姑走了之后,把那个玩具给剪碎丢进了垃圾桶,连带着‘绒绒’那个小名,也不让家里人叫了,说是太秀气,不好。”
“那个小名也是姑姑取的,”江叙解释道:“这么多年太久没人提起,我其实都快忘了,那天听到姨妈这么叫,我才想起来。”
“其实我原本也没有特别喜欢毛绒玩具,可自从看到那一幕之后,我就常常做噩梦,梦里总是那个破碎的兔子娃娃,我总想把它缝起来,却怎么也缝不好。”
江叙深吸了一口气,“从那个时候开始……想当医生,想把坏的身体都修好。”
“直到我读大学住校,买了那只粉兔子,才渐渐不怎么做那些噩梦了,”他说:“后来慢慢开始觉得毛绒玩具也挺可爱的,装修的时候就多买了点,显得家里也不是那么没人气儿。”
沈方煜在夜色里望着他,声音显得很宁静,“你早告诉我这些,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江叙脸上的表情显然不怎么相信。
沈方煜又说:“江叙,你爸妈从小管你管的挺严的吧。”
在夜色中适应久了,也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一些东西,譬如整张墙上的奖状,昭示着江家父母对儿子所有荣誉的重视程度。
江叙换了个更合理的说法回答沈方煜,“期待挺高的,希望我能按照他们规划的方向走。”
所以才会难以接受他们引以为傲了半辈子的儿子要生孩子。
“感觉你跟你爸妈坦白的时候,压力特别大,”沈方煜说:“我就在想啊,那时候你把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艰难,心里是不是也这么难受……总觉得,想着想着,还挺不是滋味的,有点心疼。”
江叙翻了个身坐起来,望着沈方煜:“你当时可一点儿没表现出心疼。”
相反,还表现得很欠揍。
“绒绒。”沈方煜突然叫他。
江叙一怔,就听沈方煜说:“以后我俩住一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压力也不要有。”
这话前不久才听任瀚对任渺说过。
江
叙的心里轻飘飘的,有点发热,下意识拿怼沈方煜的话掩饰住了那一点情绪波动,“照搬人家小姑娘的话你可不可耻?”
“她说的太好了嘛,”沈方煜没皮没脸道:“名言就是要传播才能变成名言,我这是帮她发扬光大。”
江叙懒得跟他计较的偏开脸,室内也跟着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就在沈方煜以为江叙打算休息的时候,床头突然传来一声:“那你呢?”
江叙说:“你好像,家里从来没什么压力。”
之前也从来没听沈方煜说起过他的父母。
“我确实没什么压力。”沈方煜笑了笑,“挺自由的,也没人催婚。”
“他们不管你?”
沈方煜摇了摇头,“大概我从小就混不吝,他们管不住,加上做生意忙,也没空管我。”
“当时你本来也是打算在橙嘉办升学宴的吧?”江叙突然提起。
橙嘉是B市挺有名的一家餐馆,江叙记得当年考了状元,他爸妈带他去橙嘉定升学宴准备办酒的时候,听到他们经理说B市的另外一位理科状元也打算在那儿办,原定的日期还在江叙他们前面。
当时江母还说要看看人家的规格,同样都是状元,不能输了面子,可后来到了原定的日期,也没看见沈方煜他们家办酒,一打听才知道,好像是因为点什么事取消了。
“嗯,当时我父母生意出了点问题,赶着去外地解决,就取消了。”
江叙显然有些意外,沈方煜当年可是B市的理科状元,什么样的家长才会忙到这种程度?
沈方煜解释道:“我爸妈不太在意成绩,更不在意什么状元不状元的,那会儿成绩单都是我自己签字。就那个流传甚广的状元给没考上大学的高中生打工故事,我爸妈一直特别信,觉得状元也是给人打工的,所以一心想创业。”
“而且……”他说:“我大哥当年也是状元,”他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他还是独占鳌头的状元,跟他一比,我这个并列状元可就不够看了。”
江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他话音顿了顿,评价道:“你们家学习基因挺好。”
“学习基因是挺好,可老两口只想做生意,可惜人多数时候都是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什么,不想要的它反而来了,”他评价道:“就我爸妈那做生意的天赋,真是一点儿都看不见。”
“这么多年赔赔赚赚的,风光有过,低谷也有过,折腾了半辈子一分钱也没攒下来,现在老两口估计也折腾累了,也放弃了给我们挣出个皇位的念头,让我自求多福,能在A城安家就安,买不起房就滚回来,他们反正是没钱给我了。”
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就是深刻认识到了我家没什么做生意的基因,才毅然决然地加入编制大军当了医生嘛,虽然也忙,但保证收入的前提下,总不至于一点儿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沈方煜的语气很平静,轻描淡写的,听不出多在意,却让江叙心里一紧。
“他们现在在B市吗?”
“在,”沈方煜回答道:“在家门口开了家干洗店,谈不上大富大贵,至少在B市这种小城市吃穿不愁。”
“……这次回B市,你不去看看他们?”
“不回去了,”沈方煜说:“时间太短,现在冷不丁回去,我爸妈肯定又要去菜市场买一大堆鸡鸭鱼肉,一把年纪了,怪累的,也快过年了,到时候如果能休假再回去吧。”
想到一开始在他家炸厨房的沈方煜,江叙试图找个话题稍微调节一下有些低沉的气氛,“你爸妈做饭好吃吗?”
没想到这个问题问出
去,沈方煜的神色却有些微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还行吧,我也是这一两年才多吃了几次。”
他说完似是意识到这话说的多少有点带情绪,于是没给江叙回应的机会,有些刻意地换上轻松的口吻,岔开了话题:“江叙……你觉不觉得咱俩这样跟大学在宿舍夜谈会似的。”
他带着一点笑意接着道:“那会儿我们宿舍可热闹了,一个比一个能说,尤其是期末考完之后,两三点他们都还聊得热火朝天。”
江叙不着痕迹地掩去眼底的情绪,配合地问道:“聊什么?”
“这你还要问我?”沈方煜说:“难道你们宿舍不聊天啊?”
当然也聊……但是江叙想知道的是,沈方煜他们都聊什么。
“聊理想,聊未来,聊A城的房价、为什么学医,也聊喜欢的女生,还有……”沈方煜停顿片刻,故意道:“隔壁宿舍那个江叙。”
江叙很低的“嘁”了一声,沈方煜却接着道:“不过我没跟人说过我家里的事,你是第一个。”
江叙的手在被单上摩挲片刻,忽然问:“那我能听完吗?”
沈方煜闻言愣了愣,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变得有些沉默,寂静的雨声格外催人困意,可他们似乎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许久之后,沈方煜才很轻地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好,我说给你听。”
他垂下眼,不轻不重地按着手指关节。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我有一个亲哥哥。”他说:“我爸妈去A城下海那年,我还小,吃喝拉撒睡全要人看顾,他们觉得累赘,就只把我哥带在了身边。”
“小的时候我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一年见不到他俩一两面,后来我读初中的时候,奶奶走了,爷爷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那时候我父母回来奔丧,丧礼办完,我还以为他们不会走了,可是他们说我哥还在那边读书,中途转学不方便,就问我愿不愿意过去上学,说是A城教学质量好,让我转过去。”
“我那会儿舍不得这边的同学朋友,不想转学,也不想让我爷爷奶奶刚一走,就没人祭奠。”沈方煜说:“后来我父母就跟我商量,说等哥回原籍高考的时候,他们再回来。”
沈方煜自顾自道:“远疏近亲嘛,也很正常。”
“之后他们就给我那些叔伯姑姨还有邻居都塞了点钱,让我东一顿西一顿的跟着亲戚邻居蹭饭,哪儿有饭去哪儿吃,嘴甜点儿,总不至于饿死,加上那时候我们学校可以住宿,其实也还好。”
“又过了几年,我哥考上大学,我爸妈也终于回来了,不过他们呆了一两年,大概是发现我社交能力还行,一个人饿不死,加上我哥交了女朋友,我爸妈想给他买房,又放心地出去赚钱了,直到前两年才回来安定下来。”
他看了看江叙卧室的地板,“可能是想补偿我吧,这两年每次我回去都做一大桌子菜。”
“不过或许是因为过了那个想要父母关心的年纪了,”沈方煜笑着摇了摇头:“也没觉得特别好吃了。”
江叙瞥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十几岁的青春期最是敏感的时候,让一个中学生独自斡旋在形形色色的亲朋之间,甚至还算得上是寄人篱下,江叙想,如果换了他,大概是很难适应的。
或许是这样的经历,让沈方煜比他更加圆滑,也更加懂得人情世故,可这种代价,让江叙觉得多少有点心疼。
心脏三分之二在正中线左,三分之一在右,大概人心天生就是偏的,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家长不多。
因为他出生的晚,因为他的大哥也优秀到了顶峰,所以就算他再努力,也永远只是在追逐他大哥的脚步,搁旁人眼里了不起要吹嘘几句的状元头衔,在他们家,也不过是续上了哥哥的荣耀,没给家里丢脸而已。
出过一次状元的家里,再出一次,也不新鲜了。
“江叙……其实我还挺想知道,像你这样成为父母的骄傲,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
江叙看着他。
沈方煜抿了抿唇,“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总想要是我才是哥哥就好了。”
“不过其实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了,虽然我跟我爸妈没那么亲,但我和我爷爷奶奶亲嘛,”沈方煜笑了笑,带着几分自我安慰道:“我哥应该都不知道虎皮青椒的故事。”
“而且我哥确实才是他们的好儿子,毕业就听他们的回了B市,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孩子,让他们能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不像我,生下来就让他们丢了工作、背了超生的罚款,现在又一直漂在外面,不肯回家。”
“……不过他们其实也不在乎我回不回去。”
他的父母不管他,是因为从前疏忽太多,现在他长大了,他父母更没有了指手画脚的底气,如今对他的关心里,多少有点隔着岁月难以避免的疏离和客气。
其实沈方煜一直觉得,他父母应该挺后悔生下他的。
如果能给他父母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父母大概率也不会再抱着侥幸心理把他生下来。
他们家,其实有他哥一个人就够了。
沈方煜顿了顿,淡淡地笑了一声,“我也不怪我爸妈,生活所迫嘛。”
生活的压力永远是年轻人不能逃避的大山,就像幼时的沈方煜在B市盼着远在A城奋斗的父亲母亲,可长大之后,他却头也不回地去往了那座儿时似乎永远也盼不回亲人的城市。
A城那颗永远充满活力的心脏里,流淌着无数斗志昂扬的年轻人的热血,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来到这里,向这座城市毫无保留的贡献出自己的青春,为它充电,维持着它不灭的光彩。
然后年轻的人电量耗尽,逐渐老去,大浪淘沙,很少的一部分人留下来,而大部分人被淘汰,不得不离开。
直到数年后长大成人的子代们再次带着激情与理想,卷土重来。
沈方煜想,这其实没什么。
唯一的遗憾,大抵是他明明比其他人的家庭多了一个亲人,可这条路却似乎比旁人走的更加孤单。
“嗐,”沈方煜忽然感慨道:“我怎么把这些陈年旧事也给翻出来说了,”他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鼻梁,“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在这儿翻旧账显得我很计较似的。”
“江叙,”他说:“你就当没听见啊,太丢——”
话没说完,江叙开口道:“那我来关心你。”
沈方煜蓦地抬头。
江叙的声音淡淡的,在夜色下显得很清晰: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会和一个……并非自己恋人的伙伴生活在一起,甚至还过一辈子。”
“但遇到你之后,我想或许也可以。”
江叙对他说:“以后我来陪伴你,我来关心你。”
沈方煜突然不出声了。
“怎么了?”
黑暗里看不太清沈方煜的神色,见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不说话,江叙伸手作势要去开灯。
“别,”沈方煜说:“别开。”
江叙的手指顿住,从沈方煜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微妙的情绪,似乎有点哑。
卧室里很安静,沈方煜偏
开脸,没计较江叙说的那句话也是重复了任渺的话。
其实之前,他本来以为任瀚就是普通的青春期叛逆。
直到那天他听到两个姑娘聊天。
他想,某种程度上,他其实挺能理解任瀚的,所以他也大概能猜到,任渺说的那句话对任瀚来说有多感动。
剖开了心里最隐秘最隐秘的门,坦白讲,那一瞬间,他有一点羡慕任瀚。
但他真没想到,也有人会对他说这句话……而那个人,竟然会是江叙。
沈方煜觉得他的脑子里有点乱,心却微微有些的发酸。
过于汹涌的情绪让沈方煜忍不住鼓起勇气,问出了一个他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改主意,决定留下孩子?”
“因为心软吗?”
江叙沉默了。
沈方煜接着道:“或者……有没有一丁点儿……是因为我?”
江叙依然没出声。
沈方煜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大概也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他仰了仰头,逼回眼里的情绪与期待,似是找补一般勉强笑道:“没事,你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说,不早了,你该睡——”
“有的。”
风隔着窗纱吹进来,晃动着厚重的窗帘角,江叙望着他,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