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多少吃一点吧。”
住院这几天,尽管乔妈妈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茶饭不思,全凭营养针吊着,乔语初苦口婆心劝道。
乔妈妈摇了摇头。
“不饿,你放那吧。”
床头上已经放了两晚饭菜都馊了,刚让金顺崎拿出去倒了。
乔语初无奈,这阵子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急得长了满嘴口腔溃疡。
金顺崎提着一袋子水果走了进来。
“阿姨,不吃饭吃点水果吧。”
乔妈妈看他一眼,眼底难得带上了一丝笑意。
“小金人真好,放那吧,阿姨一会吃。”
金顺崎和乔语初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些无奈,他还想开口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是医院打来。
金顺崎略一颔首。
“那阿姨,语初,你们聊,我出去一下。”
等人走后,乔妈妈才感叹道。
“这阵子多亏了小金,忙前忙后,没少操心,看出来是真心待你好,你要是也钟意他,就早点把事情办了吧,等有了孩子,爸爸妈妈还能帮你带带,减轻一些负担。”
从前她催婚催厉害,乔语初本以为把金顺崎带回来介绍给她认识,她会高兴一些,生活有了别指望,也就可以逐渐可以放下对乔爸爸执念了,离婚也就是早晚事。
谁知道这几天观察下来,乔妈妈说最多话,也还是反反复复催她结婚,好和她爸爸一起给她带孩子。
“妈,还早呢。”乔语初强笑了一下。
“早什么早,不早啦,我和你爸爸像你这么大时候,早就结婚啦,过两年爸爸妈妈老了,可就抱不动孙子了,我们可还想去韩国旅游旅游呢。”
她句句不离乔爸爸。
仿佛已经忘了是因为什么被拘留入院。
乔语初听一个头两个大,终是忍不住,不轻不重放下碗。
“妈!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想着他!您忘了,他是怎么对您……”
话音未落,乔妈妈就把饭碗推到了地上,怒吼道。
“你住口!不管怎么样!他是你爸!”
“从他出轨那一刻起,他就不是我爸了!”
这些天里,乔语初心里也压抑着一座火山,此时此刻终于彻底爆发了。
“我真是搞不懂,都这样了,您还不和他离婚,和他名字写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您不觉得恶心吗?!”
亲眼目睹丈夫和别女人手拉手抱着孩子走在路上画面,又涌入了脑海里。
乔妈妈尖叫一声,扑向了她。
“他是我……是我……不要离婚……不会离婚……乔自山……你别想摆脱我!!!”
“院长,情况就是这样,我暂时还是回不去。”
金顺崎说着电话,听见动静,偏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他把乔语初往后一带。
乔妈妈从床上摔了下来,指甲划到了她脸,一阵火辣辣刺痛。
乔语初还未来得及惊呼,就看见乔妈妈跪在了地上,捡起碎瓷片去割自己手腕。
她瞬间红了眼眶,扑了上去。
“妈!妈!你别做傻事!”
金顺崎也想上前帮忙把人拉开,但已经失控乔妈妈此时此刻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用力从乔妈妈手里夺下了碎瓷片,手指已经被割鲜血淋漓,乔妈妈又摸起了一块新。
事态已经彻底失控。
乔语初哭了起来。
“快……快来人啊!”
医生护士听见动静冲了进来,一帮人手忙脚乱,才把乔妈妈制住。
“快……打一针镇定剂!”
好不容易才把人弄睡着。
乔语初轻轻阖上了房门。
金顺崎在门外走廊上长椅上坐着,手指缠着纱布,已经包扎好了。
她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捧起了他手,仔细瞧了又瞧。
“还痛吗?”
金顺崎摇头。
“一点小伤啦。”
“可是对于医生来说,手是吃饭家伙,很珍贵,你……”
金顺崎冲她眨了眨眼睛,温柔一笑。
“当时没想太多,只想着赶紧救人了,再说了,就算我不当医生,也有别收入,不会让你饿肚子,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乔语初低头苦笑了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顺崎轻轻反握住了她手。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
乔语初慢慢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如果说之前对他还是属于爱情那种悸动话,那么现在则又多了几分依赖,这些日子以来,也多亏了他陪在身边嘘寒问暖,出谋划策,才让她觉得在这段人生中最灰暗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
“我妈她……为什么就不肯放过自己呢?”
乔语初说着话,眼泪又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金顺崎揽上她肩膀,替她揩掉眼角泪水。
“再给她一些时间吧,我能理解你心情,想要带妈妈彻底摆脱过去重新开始新生活,可是妈妈那个年代人,多少有些传统,这是她经营了一辈子婚姻,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你到底只是女儿,不能替她做决定,还是得看她自己想法。”
乔语初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我怕再跟她提这件事,又会刺激到她,再做出这种伤害自己事。”
她能等,可有人已经等不了了。
既然协议离婚不成,乔自山在拘留所里写好了诉状,交给了律师,决定正式起诉离婚。
与此同时,受害者家属也听说了乔妈妈已经保外就医消息,顿时急了,连夜在村里召集了十几个游手好闲无业人员,把受害人妈妈尸骨借下葬之名,从殡仪馆里抬了出来。
这伙人在律师暗地里授意之下,分工明确,计划着要去乔语初家小区门口堵她。
再安排些人去医院门口摆花圈火盆。
男人还觉得有些不稳妥,和妻子一合计,又想了个办法。
“听说那个乔家女儿,还是职业运动员呢,不行,咱们也得去她单位门口,把她父母撞死人事给曝光曝光,再找几个记者,这事准能成。”
人性阴暗在角落里逐渐发酵滋生,而乔语初对即将发生一切都一无所知。
***
医院里。
谢妈妈一年到头难得打个电话。
简常念按下了免提键,轻轻把手机放在了她枕边。
苏醒第二天,谢拾安摘了氧气面罩,尽管还是无法动弹,但已经能自如说话了。
“拾安啊,身体怎么样了?”
“做完手术,已经没事了。”
谢妈妈欣慰地笑了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离远,妈妈也不能去你身边照顾你,你自己听医生话,按时吃药,争取早日康复,等回家了妈妈再给你接风洗尘。”
她说话时候听筒里一直有小孩子声音。
“悠悠!妈妈正在和姐姐说话呢,别动妈妈手机,唉,你这孩子……”
“嗯,我知道了,您忙吧。”
谢拾安淡淡应了一声,偏头看了简常念一眼,她会意走上前去替她挂断了电话。
整个通话时长不超过两分钟。
走廊上。
梁教练把严新远拉远了一些,看了看四下无人,才道:“拾安手术成功,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人陈主任都催好多次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住院啊?我告诉你,你不回去也行,就在上海,找个医院……”
话音未落,就被严新远打断。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吗?住什么院啊,平白无故给医院送钱啊!”
梁教练听一个头两个大,瞧瞧这说是什么话,怎么劝也不听,火气顿时也上来了。
“不用我再提醒你吧,你肺里面长了个疙瘩,是癌!拾安那个切了就能好,你这个切了也好不了!你要是还想再多活两年,就赶紧去给我住院,手术也好,化疗也好,先控制住,等到癌细胞扩散,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严新远惯性地想拿出烟杆子抽两口,被人劈手夺了过去。
“还抽!还抽!不要命了你!”
他苦笑了一下,又拿了过来,倒给他看。
“空,里面没放烟草。”
严新远噙在嘴里,有些怀念烟草味道,往病房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你也听到了,常念要去打团体赛,万敬肯定是顾不上拾安这边,她妈妈也不肯来照顾她,拾安小小年纪一个人住院怪可怜……”
梁教练刚张嘴:“我……”
严新远又道。
“你也在上海盘亘这些天了,早点回家吧,弟妹和孩子该等急了。”
简常念把手机从她枕边拿起来放到了桌上,床边有椅子,她却从进门开始就没有落座。
谢拾安偏头看她一眼。
“有事跟我说?”
简常念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拾安,我……要去打团体赛了……”
“什么时候走?”
“现在,万教练就在楼下等我。”
简常念看着她苍白面色,因为术后48小时内禁食禁水而干燥皲裂嘴唇,有些于心不忍。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个不合适,语初姐也不在你身边,我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离开,可……”
她话音未落,躺在床上谢拾安,眼底浮起了一丝笑意,吃力地抬起了右手,握成拳。
“别就不说了,比赛……加油。”
简常念一怔,也笑了起来,像往常一样,轻轻地伸出手去和她碰了一下拳头。
“好。”
她背着球包走出病房时候,严新远也看见了她,站在走廊上冲她遥遥点了一下头,眼里满是赞许和欣慰。
简常念冲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大踏步奔向了属于她,年轻战场。
***
短暂相聚过后,终归还是要分别。
今天长沙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尹佳怡撑伞把人送到了酒店门口,等车来。
“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到机场啊?”
金南智站在人行道台阶下,环抱住了她腰,唇角扬起了明媚笑容。
“机场人很多诶,你不怕被拍嘛。”
尹佳怡戴着墨镜鸭舌帽。
“那有什么,穿成这样,也不一定就能认出来。”
金南智抱着她撒娇。
“可是我不想你送诶,虽然团体赛时候还能见,但一想到要分开几天,就已经要哭出来了,送到机场,会更舍不得,我怕我就不想回去了。”
尹佳怡无奈,揉了揉她脑袋。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那你自己路上小心,落地要给我电话,我新号码记住了吗?”
金南智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唇角又浮起了狡黠笑容,微微踮起脚尖,眼眸亮晶晶。
“就这样啊?没有别要跟我说了吗?”
尹佳怡四下看了一眼。
清晨下着雨街道上,只有马路对面环卫工人在扫着落叶。
她拉低了雨伞,罩住了两个人,揽紧她腰,低下头去,给了她一个漫长法式热吻。
直到金南智快要透不过气来。
远方隐隐响起车声。
尹佳怡这才把人放开,拿拇指轻轻揩掉她唇角弄花口红,低声道:“满意了吗?”
“你……你等着……赛场上见!哼!”金南智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刚好车也到了,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尹佳怡失笑,但还是冲她挥了挥手,目送她坐车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又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今天拍摄场地。
昨天拖了一天拍摄进度,本来今天就要赶工,再加上她想把明天也一起拍了,挤出来时间,一来回上海备战团体赛,二来,诚如金南智所说,只是分开了一小会,就格外想念她。
因此,她一整天水米未进,全在赶进度,拍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尹佳怡一回到酒店,也顾不上喘口气,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订了早上五点航班回上海,现在得赶去机场了。
尹佳怡四下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东西了,轻轻阖上了房门,拖着行李进了电梯。
她退房走后,清洁阿姨开始打扫卫生,从里到外,彻底整理了一遍,掀开地毯准备清理下面灰尘时,意外在床角发现了一只亮晶晶耳环。
她本想报告给客房部,但看这耳环材质,应该价值不菲,至少能顶她一年到头工资了,终是起了贪念,把耳环偷偷摸摸地放进了自己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