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就连屋里的张氏,也不敢再大声哭嚎。
温姨娘母女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事情不妙。
言可梦起身道:“母亲……爹爹晕了过去,不如让女儿和姨娘送爹爹回去休息,毕竟这里,女儿……也不太方便。”
只要她们守在爹爹身边,等爹爹一醒,无论发生什么变故,爹爹都会护着她们母女的。
这是,她们唯一的底牌。
温氏也帮腔:“就让妾身送国公爷回去休息吧。”
裴氏冷冷的扫了言可梦一眼,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里会管她该不该看,更别提放她们走了。
“来人,将言国公带下去休息,其余人,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去。”
说完,就有小厮过来,要背言国公下去休息。
可温氏哪里肯放过这根救命稻草?
她紧紧的抱着言国公,哭道:“夫人,郎君昏迷不醒,妾身实在是担心,就让妾身和梦儿跟着下去照顾吧。”
裴氏上前,挥袖就打了她一巴掌,“一口一个郎君叫给谁听呢?不过是一介贱妾,平日里给你几分颜面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蹬鼻子上脸还敢在我这哭哭啼啼?”
说完,回头道:“来人,将国公爷带下去休息!”
温姨娘还是说什么都不撒手,小厮又不敢碰她。
容嬷嬷回头使了个眼色,一老嬷嬷立刻上前,揪着温姨娘的后领就将她甩在地上。
张氏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跑了出来,满手的鲜血,“大夫人,快叫大夫!云松快……快不行了!”
裴氏广袖一挥,“来人,去叫府医。”
“是。”
裴氏望着屋里不断在地毯上摩擦的大女儿,心如刀割,却不得不当机立断,逼自己狠心,再狠一点,否则,今日这事,怕是……会闹大。
她面色镇定的看向张氏,挤出一抹笑容,“张夫人,令公子自有丫鬟照顾,你同我来。”
这话一出,众人皆明白了。
公主这是要私了!
言可梦心里绷着的弦这才松了下来,事关公主的亲生女儿,张氏不会愚蠢到把计划全盘托出。
张氏拍着身上沾染的尘土,望了一眼里屋,准备跟着去厢房。
这时——
“可嫣姐姐?你在吗?”
一声清脆细软的声音划破寂静的空气。
众人皆望了过去。
就见一小姑娘将紧闭的大门推开了一条缝,探进了精致小脸,左右询看。
裴氏强装镇定的面容上出现一丝龟裂。
顾初月……怎么过来了?
她现在,不是应该已经回学士府了吗?
而且……
裴氏想到了刚刚张氏说的话,她从小在后宫长大,又经几十年的后宅生活阅历,如何不知那些肮脏的手段,陷害捉奸,招人围观,这种手段,她不知见了多少。
因为毁掉一个女子太简单了,便是让她失了清白贞操,大户人家只好委曲求全不将事情闹大,小户人家便是,浸猪笼。
心中,顿时清明几分。
她望向张氏,一双美眸带着公主的尊贵,却也阴冷,高傲。
张氏不敢看她,匆忙躲开视线,朝着对面的言可梦不断使眼色。
奈何,对方现在自身难保,如何顾得上张氏?
温姨娘母女,同样震惊,却也恐慌着。
因为这盘棋的走向已经变了。
她们从下棋人变成了盘中棋子,不知如何自救。
众人安静,却没有一个人理睬顾初月。
可,这样的场景,顾初月很满意。
她推开破损的大门,秋风夹杂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席卷整个院落。
落进人耳中,不由令人毛骨悚然。
顾初月巧笑倩兮的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娇憨圆润的小脸上满是懵懂的笑意,水杏眸也好奇的环顾四周。
一袭蜀锦织金绣攀枝芍药披风,颈边围绕着洁白的兔毛。
乖巧的半垂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红宝石步摇,额前细碎的刘海被风吹的微卷。
步步生莲,好似九天仙女,落入这满是血污的院落。
和这院子的气氛,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顾初月一步步,走到了他们面前,不解道:“大夫人,三小姐,张夫人……你们,怎么都在这?可嫣姐姐呢?”
裴氏绷直的嘴角僵硬的扬起一抹笑容,“初月,你……怎么来了?”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打开,“今日不知是谁,在我上课所用的矮案上放了张字条,我心里好奇,便按照这个地点去了后,有一个丫鬟跟我说,是言大小姐找我,她会带我去找她,然后……她就把我带了过来。”
裴氏接过纸条,上面确实有那么一行字。
容嬷嬷有些怀疑,笑得和蔼,道:“顾大小姐可否容老奴多问一句,您不知可嫣小姐的情况吗?为何会同意过来找她,而且,带您来的丫鬟呢?您自己的贴身丫鬟呢?”
顾初月似是害羞般,不大好意思道:“嬷嬷怕是不知,我前一段时间磕伤了脑袋,李太医说我得了失忆症,所以……说来惭愧,我不太记得可嫣姐姐这个人了,但是小表姐对我特别好,三小姐看起来也很和善,我就觉得可嫣姐姐一定也是个很好的大姐姐,便答应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更小了,“带我来的丫鬟在我推门时,我一转身,人就不见了,因为我路途有去如厕,一出来,我的贴身丫鬟也不见了,也不知去哪了,我怕可嫣姐姐等急了,便没找她,可看这日头,我好像还是来晚了……说来,还望嬷嬷不要取笑我才好。”
说着,又对裴氏甜甜的笑了笑,“若是一会儿可嫣姐姐怪罪了,还请大夫人和嬷嬷替我说句话才好,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容嬷嬷自然知道顾初月失忆的事情,“瞧老奴这记性,还请顾大小姐不要怪老奴多嘴才好。”
顾初月道:“嬷嬷也是好心。”
顿时,一切都有了解释。
裴氏指尖一松,字条轻飘飘的落到了顾初月的绣鞋旁。
望着那双清澈自责的水杏眸,裴氏忍不住自嘲。
很好的大姐姐?
若非小姑娘因为如厕晚了些时辰,现在躺在屋里的……
裴氏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女儿昨日明明还表现得很正常,怎么今日便能伙同别人对一个金钗之年的少女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
她的大女儿,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