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顾初月坐直身子,“你说茴香是在院子里?”
“好像就在您回来不久后,也回来了,正一个劲儿的站在院门口瞻望。”
顾初月记得,她虽然没有带珍珠过去,但是小表姐带了茴香过去了呀!
茴香还就守在了言二伯母的正屋外。
小表姐冲出去的时候,她应该是跟在身边的,怎么倒一个人跑回来了?
她又说,“你赶紧把茴香叫进来。”
珍珠一听,知道事情不妙。
茴香就在院门口站着,一听人叫连忙小跑着进来。
见她进来,顾初月立刻问:“你不是守在正屋外面吗?没看到你家小姐跑出去了吗?”
茴香低头抹着泪,“奴婢看到了,但是小姐跑的太快了,奴婢追到桥边就看不到人了,奴婢不敢声张,以为小姐会回来,便也回了云鹤轩,哪知……哪知……”
小表姐跑的有多快?
顾初月是见识过的。
她刚要让茴香继续去门口守着,就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
“顾大小姐,睡了吗?”
是元妈妈的声音。
顾初月提眉,抿了下唇,慢悠悠的将盖碗放到矮茶案上,将裹在身上的被子半盖在腿上。
屋里两着烛火,自外面的桃花纸上,应是还可以瞧见人影。
珍珠明白小姐的意思,笑着前去开门。
茴香依旧跪在地上,“小姐,那奴婢?”
顾初月抬眸,轻指那将床榻和小外厅隔开的半掩着的水蓝色垂纱幔帐,上面是水波纹绸缎,霜白色的薄纱层层叠迤。
恰时,珍珠将元妈妈引了进来。
“这么晚了,小姐怎么还没休息?”元妈妈笑着问候,随即视线一一扫过屋里的每一寸遮挡。
顾初月抬眸,轻轻的摇头,“小表姐没有找到,我怎么能安心休息?”
元妈妈随意收回视线,“大小姐知道五小姐不在?”
她点头,蚊啼似的应了声,“知道的。”
元妈妈看着小姑娘低垂的容颜,右边的水杏眸旁映着点点烛光,似是暗夜昙花悄然开,美的惊心,夜风吹,摇曳生姿。
元妈妈又问,“那顾大小姐怎么独自一人回来了?可知五小姐去哪了?”
她浅浅的抿着唇角,许是进来时间还不长,鼻头一抹冻红还没消失,“是我和小表姐一起去的尚书府,她去了正屋,毕竟是谈论婚姻大事,我也不方便进去,便在外面等着,后来不知怎么的,小表姐便跑了出来,我刚想问两句,就被挣开了,小表姐跑的太快了,我实在跟不上,便想着,她会不会是回云鹤轩了,便连忙赶了回来,哪知……”
元妈妈见小姑娘捂着耳朵,指尖依旧泛着红,像是还没缓过劲儿来的样子,继续询问:“既然大小姐知道五小姐跑出去了,怎么不和老奴说一声呢?”
她无辜的抬头,“言二伯母正在四处寻找小表姐,国公府里也在派人寻找,我以为,元妈妈是知道的。”
她举止得体,一言一行都在尽力保持着端庄,可每个字眼却无不透露着柔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从雪夜里走了一路都会出现的正常反应。
元妈妈笑道:“老奴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找顾大小姐的,大小姐和五小看姐妹情深,着实让人感动,老夫人命小厨房准备了姜汤,大小姐过去喝一碗吧。”
顾初月抬眸,刚刚好和元妈妈对视。
对方虽然笑容满面,却没有一丝是在商量的意思。
她微笑着应下,“我也正好想让珍珠去准备,没想到言姨祖母如此贴心,那初月便恭敬不如从命,去蹭一碗姜汤喝了。”
元妈妈侧身,是做请的姿态。
顾初月的披风因为沾了霜雪,在外面还好,一进来便全都化成了水,哪怕提前掸下去不少,雪水还是不可避免的浸入了披风。
虽说一进来,珍珠就将披风放在了熏笼上烤,可也没有这般快。
若是只穿这么一件袄裙出去,也是万万不可的。
元妈妈看出了她们的犹豫,直接从衣柜里拿了件言可辛平日里骑马才穿的上的厚披风,递了过去。
珍珠忙道:“多谢元妈妈。”
三人出了厢房,直奔正屋。
随着丫鬟此案开了帘栊,暖意扑面而来。
而里面,坐着的可不止言老夫人。
还有默默垂泪的黄氏,沉默不语的言尚书,和——
站在外厅中央双手被绑,满脸倔强的言可辛。
顾初月只是抬眸的瞬间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款款走到言可辛身边,福了福身子,“姨祖母安好。”
言老夫人和蔼的笑着点头,“在外面跑了一路,怕是已经冻坏了,先和几口姜汤,缓一缓,有什么事情,等等再说。”
说罢,便淡淡道:“元妈妈,给言小姐松开。”
可等元妈妈走到言可辛面前,刚伸出手时,言可辛却将手一甩,往后退了一步。
元妈妈摸了个空。
言尚书气急,怒指道:“你这孽女,还嫌今晚闹的不够大吗?竟骑马跑去了孟老太尉府前叫嚣,若非侍卫及时赶到将你拦了下来,你莫非还要闯进去打人不成!”
言可辛扬声反驳,“我就是要去问问,问问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住口,你这孽女真是要造反不成!”言尚书拍案而起,宽袖高扬。
言可辛毫不示弱,直接大步走过去扬起自己未被打到的半边脸,“你还要因为不想干的人再打我一巴掌不成?!”
“你……”
黄氏见他手高扬,生怕自己女儿又被打一巴掌,一抹泪眼,直接起身隔在了两人的中间,腰脊挺直如雪中松柏,“言州正,外人都说,你宠妻爱女,自十几年前就被称为都城好儿郎的典范,今天当着婆母的面,我也不怕丢人,我且问你,这十几年,你可有真正的将我与辛儿,当作是你的夫人、女儿?你可有用心的管教过辛儿?”
言尚书抬眸,发现了正厅还站着顾家的姑娘,低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好了!”
上首,言老夫人看着这一对谁也不让的父女,将手中的盖碗茶“噔”的一声摔在了茶案上,茶水四溅。
言可辛回头,双眸通红,强忍着即将决堤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