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笑容变得越发勉强,“老爷,菲儿和初月不过相差半岁而已,初月因为青绍的事情如此操劳,菲儿作为初月唯一的妹妹,也应该分担一些,不然,初月岂不是太过辛苦?”
说完,王氏便紧张的观察顾明远的反应。
她怕顾明远多想,很聪明的将本意变成了妹妹担心姐姐,她担心女儿。
多么令人动容的母慈子孝。
只是……
顾明远因为长子被困宫中,最近心中囤积了许多压力,这种疲惫不像是处理公务时的无力,而是夹杂着担心,慢慢衍生出了导火线也不自知,只需要一根火柴,便会生成滔天大火。
所以,最近大书房的丫鬟都是战战兢兢的伺候,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老爷,惹祸上身。
王氏因为太过于担心,不仅是青绍,更是担心已经隐约被排除家族重大决定计策外的女儿,又问:“老爷,老爷觉得如何?”
顾明远则是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王氏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便又要问。
只是这次还没问出口,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顾明远便挥挥手,“都说了不要告诉菲儿,这件事不要再议。”
说着便不顾王氏的阻拦出了藏玉阁,冷硬的留下了一句:
“今晚我宿在书房。”
自从登堂入室十几年,都没有被老爷用这样语气说过话的王氏的脸色染了几分苍白,像是失了神似的跌坐在圆凳上。
只是呆呆地望着被大力掀开嵌木四角拍打在槅扇门上的声音,心里升出了几分惧怕和不容易令人察觉的悲凉。
自从初月失忆以来,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重拾八雅,喜好装扮皆回归正常,最近,更是越发的优秀,甚至可以想出营救青绍的法子,为老爷分忧。
为同父异母的嫡兄费尽心思,想办法将人从宫中救出来,王氏对顾初月,是感激的,但同时,心中又弥漫出一股万事脱离掌控的恐惧。
就像是当年的小姐一般,才华出众到足以掩盖任何人的光芒,从蜀郡相遇开始,老爷的眼里,就不曾容得下别人。
她站在小姐身边,渺小的像是一粒沙子。
现在,初月也有了这样的迹象。
昨晚,王氏好不容易说服顾明远去找胡侍郎帮忙,两人聊到深夜。
今日,老爷回来后,言语之间提起初月时,更是表达了自己的赞赏。
她也不经意似的提起了菲儿近来被先生夸奖和学了新琴谱的事情,可一转头,老爷却已经昏昏欲睡。
她说得每一句话,怕是都没有听到。
常妈妈赶进来时,就见王氏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什么。
开解道:“夫人,老爷近来因为大少爷的事情心情不好,难免会说些重话,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王氏叹了口气,“何须妈妈提醒,我知道的。”
说完,又吩咐道:“老爷晚膳没用几口便离开了,你让丫鬟送些糕点和补品去书房。”
常妈妈一听,便亲自去准备。
只是转过回廊时,看到了蹙着黛眉的顾芳菲,一双素手拢着披风,俏脸被风雪吹得惨败。
唯独鼻尖一点红,格外惹人联系。
常妈妈一愣,随即担心道:“二小姐怎么站在这?走廊通风怪冷的,二小姐快回去休息吧,免得夫人担心。”
顾芳菲刚刚一直站在帘栊外,还是听到了娘亲的话,知道常妈妈要出屋,这才连忙跑到了这处。
见常妈妈像是没事人一般,拢着披风的手用力地攥了下,又蓦然分开,焦急而又好奇得向前走了一步,“妈妈,可以救出哥哥的方法是什么犯法呀?为何爹爹和姐姐都不让娘亲告诉我?”
常妈妈笑道:“二小姐,老爷和大小姐这么做,想必也是有道理的,小姐为何不直接去问大小姐,或者是老爷?”
顾芳菲听这话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若是大姐姐肯告诉她,爹爹愿意同她说,她也不会再追问了。
随着常妈妈福了福身子走远,她这才也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入了夜后。
明月苑的支摘窗再一次被敲响。
珍珠警惕的走到窗户附近,轻声道:“可是叶侍卫?”
“正是。”
随着一声应下,珍珠放下了手里高举着的剪刀,走到炕榻旁轻声道:“小姐,该醒醒了,叶侍卫回来了,许是有事情要和您禀报。”
顾初月今日并非在等叶然的消息,而是实在是受不住了,倒头便睡,她身上紧紧的裹着薄被,像是可爱的蚕宝宝似的。
伴着珍珠的声音,她慢悠悠的起身,半倚在炕几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叶然拱手道:“小姐,今日孙康依旧被进行打压,还是没有回工部安排的住所,而是回到了同二公主厮混时的宅子,在孙康散衙回去路过的时候,属下认真的吆喝,但是孙康看起来并不上钩,晚上,被管事给抓回了南风馆。”
顾初月点点头,叙述因为刚睡醒,杏眸里烟波流转,像是含了水似的,“既然如此,便不用再吸引他注意假扮了,明日晚上,直接按照计划和孙康摊牌,然后将孙康安顿好,除夕时,带他进宫。”
没容得叶然应下,她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了自己准备的另一样好东西。
她懒洋洋从引枕下面摸出了一个小药包,递给了珍珠,“告诉叶然,让他明日将孙康掳来后直接打晕,然后给他灌药。”
这个是她从李太医给她开的安神汤里提炼出来的,纯度极高。
只要是正常人,沾上一点儿都会陷入昏迷,不会轻易醒来。
对于孙康,再适合不过了。
珍珠小心的拿着药包出屋,递给叶然,和他说了用处。
叶然仔细听着,刚要离开,就被珍珠叫住。
珍珠担心小姐,“南风馆丧失了一笔生意,不会在暗地里找小姐的麻烦吧?”
叶然:“不会,管事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
“为什么?”
“因为小姐教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珍珠拍了下叶然的手臂,催他快点说。
叶然只好道:“那日我去南风馆传话,和管事说了大小姐的意思,管事给了我一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