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黄氏退了出去后,言尚书转身,朝着言老夫人拱手,“母亲,儿子——”
言老夫人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州正,你不必说了,辛儿和孟家,没有可能。”
“母亲,当年的事情,儿子已经忘怀了,为辛儿说亲,并非是有他意,完全是为了辛儿的未来着想,还请母亲给儿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言老夫人冷嗤道:“忘怀?呵,你忘了,老身可没有忘怀,毕竟孟家当年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让老身开了眼界,也让老身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家,背信弃义却成了受害一方,陷咱们言家于众矢之的,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言尚书垂在宽袖下的手,握紧了拳头,脖颈上暴起青筋,“母亲,当年柔——”
“住口!”
言老夫人高呵,抬手便扔了一盏白瓷底五彩四季花盖碗。
言州正未躲,盖碗直接砸到了他的肩膀上,滚烫的茶水浸湿了绣着暗纹的宽袖,“母亲,十几年了,难道在您心里,儿子的话,就这么不可信吗?柔儿并非是您想的那样,当年她为儿子所做的一切,您难道都忘了吗?”
“州正,老身不知你口中的柔儿,只识得当朝睿亲王遗孀。”言老夫人闭上了眼睛,只道了这一句。
这于言州正无疑是平地起惊雷,他身形微晃,不住的后退,直到一侧膝盖抵住了圈椅的边沿上,重心不稳直接沉沉的坐在了圈椅上。
久久,这才抿起一抹苦笑,“母亲,您还是如此决绝,不给人留一丝余地。”
说罢,便起身,拱手行了礼,便转身大步退了出去。
元妈妈看着满地狼藉,叹道:“老夫人,您这是何苦呢?二老爷早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您这一番话,就怕二老爷……”
言老夫人面无表情,“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太决绝了?”
“老奴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言老夫人整个后背都贴在了圈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州正已经不是当年青涩少年郎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室,有了自己的女儿,不应该再被孟柔所束缚,我就是,要彻底斩断他的念想。”
元妈妈道:“老奴知道老夫人都是为二老爷好,怕只怕二老爷情绪激动,转不过这个弯,心里怨您。”
言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半眯的眼尾透着满满的疲惫,“他怨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孟家已经毁了我一个儿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毁我一个孙女,利用孟柔对州正的影响,就想让辛儿嫁到他们家去,简直愚昧。”
元妈妈心里担忧,“老奴就怕二老爷那边气性一上来,直接答应,二老爷毕竟是五小姐的父亲,若是如此,可就不好办了。”
“无碍,他不是一心觉得那孟广是少年英才吗?那我便让他彻底看清,到底是英才,还是蠢材,是洁身自好,还是好色之徒。”
“老夫人的意思是……”
“派人将孟广的为人喜好打探清楚,在他进都城之前,告诉我即可。”
元妈妈眼睛一亮,应下。
一番闹剧就此落幕,已然是夜色渐深时。
言老夫人斜靠在炕榻上,“辛儿她们,如何了?”
元妈妈笑道:“起初,五小姐和顾大小姐靠在一起说话,这不,没得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靠在一起睡着了,老奴已经让丫鬟拿了被子过去?”
言老夫人皱眉,“坐在地上,就算是披了被子也是冷的,怎不让婆子将人背了回房去休息?”
“老夫人多虑了,两位小姑娘可是一点苦也不让自己吃,身下坐着的蒲团叠了三四个,被子一围,睡得可是香甜,您就放心吧。”
“如此便好。”言老夫人单手撑着额头,手指摩挲着抹额上的红宝石,“小五这丫头,还真是个烈性子,竟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孟府,真真是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元妈妈在一旁绣着针线活,“别的老奴说不准,可就五小姐身上的魄力和胆识,像极了老夫人您年轻时。”
老夫人嘴上却嫌弃,“我年轻时,有她这般鲁莽?”
元妈妈笑着低头,“老夫人年轻的样子,老奴一辈子也忘不了。”
……
翌日,腊月雪纷纷。
顾初月和言可辛一大早就被丫鬟给叫起来洗漱,只是两人都困的睁不开眼睛,还差点把漱口水给咽到了肚子里。
得亏珍珠和茴香眼疾手快。
一番艰难的洗漱后,两人终于清醒了几分,只是还没说两句话,便忍不住还想继续睡,毕竟昨晚当真是闹到太晚了,也耗费了太多的体力。
只是还没看见周公,元妈妈就来传话,说老夫人让两位小姐去正屋。
两人立刻惊醒,心虚的不得了,哪还有昨晚半分意气的模样,皆是乖乖跟到元妈妈身后。
一进外厅,便是扑鼻的香味。
言可辛忍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开始作怪,时不时的往圆桌上望。
顾初月虽然面上镇定自如,可身上的汗毛却早就立了起来。
在别人家听墙角听到了惊天秘闻不说,还被人给逮个正着,说起来着实让人惭愧。
她缓缓吐立刻口气,恨不得挖个洞让自己钻进去。
言可辛发现了顾初月的异常,还小声的安慰:“闯祸的是我,你紧张什么?放心,昨天晚上没人知道你就在内屋外,别人问你就说什么也没听见。”
顾初月:“…………”
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若是当真没被发现,昨晚言姨祖母怎么可能会叫她过来,让她听到前面那一番劲爆的开场?
摆明了就是告诉她,她在尚书府偷听的事情,已经被发现,让她心里有数莫要乱说。
言姨祖母没有当众点破,只是让她和小表姐睡了一晚佛堂,已然是很照顾她的颜面了。
否则她日后,还要不要见言二伯夫妇啊?
岂不是尴尬死?
她垂着头,直接拉着小表姐的袖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活像是等待审判的小可怜儿。
言可辛小声道:“闯祸的是我,我跪就好了,你跟着跪什么啊?”
顾初月低头不语。
言老夫人轻轻吹着茶雾,抿了口清茶,笑着看向了她们,“怎么都跪下了?”
顾初月低头,双手绞着杏白色的锦帕,“初月有错,还请言姨祖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