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漠北市公安局,专案组指挥室内。
郑江虎在会议中,对金局长道:“金局,关于今天的这次行动是我自作了主张,所以才会遇到这样的事故,如果你要处罚的话……”
金局长制止对方道:“好了,小郑你别说了,在座的各位都是自家兄弟,关起门来没什么不能讲的话。我就这样和你们说吧,就算今天你们没有在现场,行刑者那帮人还是会对钱老大下手。而且就当时监控来看,因为钱老大的车辆停在红绿灯前,那名交警同事还是一样会过去,这件事不是你们的责任。”
听到这番话,郑江虎的心中也觉得好受了一些。
金局长随后命令道:“把监控打开。”
很快,今日北京路事故现场的监控视频被投影在了指挥室的大屏幕上,慕容水以一人之力宛若战神,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十名警员的画面也被放了出来,令在场所有人唏嘘。
金局长看了眼慕容水,笑着道:“姑娘家的,还挺能打。”
“唔……”
慕容水感觉很尴尬,低下了头去。
金局长环顾众人,长叹一口气道:“各位,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现在来看一下这个画面。”
画面很快转到了事故发生的前一天,一个背着电工箱、戴着帽子与口罩的女子走到了红绿灯控制箱前,就像电工维修时的那样,蹲下身,很快便用特殊工具打开了铁皮控制箱,在里面安放了一个自制的设备。
因为这名女子穿着电工服,而且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进行操作,所以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整个过程不到5分钟便结束。
金局长解释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徐老师应该曾说过,这次行刑者团队中有一名女性嫌疑人,对吧?”
徐天南点点头,“没错,而且就现在形式看来,从陈家父子遇害直到现在,其中有关电器工程的一些作案设备都是由这名女子完成。包括去年从看守所押解陈家洛至法院时,半路被丢下的扎胎器,与钱二遇害当晚被改造成电击棒的酒精测试仪,以及这次控制信号灯与塔吊的设备,应该都是这名女子制作的。”
说到此处,徐天南话锋一转又道:“所以我们现在需要重新审视行刑者团队,将对方的行业画像扩大,不仅与养殖场有关,这次起码应该再增加一个与电路工程有关的行业。”
金局长道:“徐老师,这两个行业的跨度还是很大的,依你所见,当晚挟持奥迪车的那辆厢式货车,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偷来的?虽然最近警方没有接到有关车辆丢失的报案,但难保这帮人会不会盗取了社会上的某些‘僵尸车’进行犯案。”
徐天南想了想,“这种可能性很小,据我来看,行刑者他们做任何事,都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性,并且‘僵尸车’都是停了很久的车辆,按理说不应该在内部检测出家禽粪便才对,所以那辆厢式货车的线我建议继续查不要放弃,一定与本市的某家养殖场有关。”
“好的。”金局长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以下线索,然后问道:“那关于你们四日后伪装钱老大保镖进入会场的事,安排得怎样了?”
徐天南道:“初步决定由文警官、我和慕容水三人参加,但是钱老大这个人警惕心还是比较强的,他知道我们警方一直也在怀疑他,因此在昨日我与他单独谈话的那段时间里,对于钱庄生意上的事还是闭口不谈,所以暂时也无法从对方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金局长点点头,叮嘱道:“各位想必大家也清楚,就在前段时间,我们扫清了钱庄在本市大部分的地下赌场,虽然也抓了这些赌场的负责人,但是这些人充其量也不过是替罪羊而已,对于钱老大那边的犯罪证据,我们还需放长线钓大鱼。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抓到近期这两起案子的凶手,这也是上级部门对我们提出的要求。”
……
几天的时间,暂时也没有任何案情的新进展,转眼间就来到了四天后。
今日的结盟仪式定在了本市的一家私人酒店内,这是一家26层档次很高的酒店,除了一些正常的餐饮与住宿功能外,这家酒店的顶层还被装修成了一个1000㎡的巨大宴会厅。
宴会厅占据了整个酒店的顶层,规模足可容纳数百人,因此租用的成本巨大,除了像钱老大、林万山这种帮派巨头以外,也只剩下了一些利润巨大的公司为了在客户面前营造奢华的氛围才会租用,比如销售老年人的床垫、各种保健品与健康检测仪。
今日酒店方为了迎接贵宾,特意在昨日的老年人健康展销会结束后就封闭了这里,并且专门拿出来两部电梯从大厅直达宴会厅,作为钱老大与林万山这两位大佬的专用,甚至除了选定的保镖以外,就连酒店工作人员也只能在宴会厅门外候着。
钱老大在数名保镖的簇拥下进入了酒店大厅,直达VIP专用电梯,同行的徐天南三人也特意穿西装戴墨镜,俨然一副走路带风的黑帮派头。
“26楼注意,老板已进入电梯。”
保镖队长护送钱老大进入了电梯,向楼上传达着指示。
大约过了1分钟左右,对讲机里传来了26楼发来的消息。
“老大已安全进入会场,请指示。”
“全员戒备。”
下达完指令,队长朝大厅内众手下命令道:“现在整个酒店只有这两部电梯可以通往26层,你们务必要把这里守好,不许任何人使用这两部电梯,明白了吗?”
队长再次左右看看,觉得大厅里保镖还是有点多,于是对徐天南3人道:“你们3个,去顶层帮忙。”
“好的大哥。”
慕容水一边应着,一边朝电梯走去,然而没走两步,就感觉突然被人揪着领子又拽了回来。
“哎哎哎!”慕容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对着拽自己的队长不乐意道:“干嘛啊你!”
队长敲了敲电梯旁的楼梯门,“走这儿!”
整整26层,慕容水一听到走上去,立刻不乐意了,“啊?走楼梯?那不累死了!”
队长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仨刚被安排进来的小弟,对着三人指指点点道:“啊什么啊!让你们都走两步有什么不乐意的?一楼只需要看着两部电梯用不着那么多人,赶紧上去帮忙!”
尽管一百个不乐意,慕容水还是气鼓鼓地从楼梯爬了上去,嘴里小小的声音朝队长的方向骂咧着。
走了一会,慕容水又开始觉得无聊,于是问道:“老大,你看今天这里戒备森严得连只蚂蚁都爬不进去,行刑者那帮人真的会下手吗?”
徐天南没有回答,反而是从刚才进入楼道后,就一直在观察每一层的大铁门,自语道:“每一层都有这样一个防火门,连通着楼梯一直通到顶层,但我发现这些门都被锁住了。”
文四宝拉了一把防火门,纹丝不动,于是道:“这样一来,就连酒店的住客也无法进入楼梯,看来钱老大今天是真的怕了。”
徐天南:“从这种戒备的程度来看,行刑者确实不好下手,但我相信他们也大概率不会放弃今天这样一个机会,除了今天是钱老大唯一出席的场合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慕容水:“啥原因啊?”
不等徐天南解释,文四宝就打断道:“如果行刑者能在这样严密死守之下,还是取得了钱老大性命的话,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是个一战成名的好机会。”
徐天南看着对方道:“能想到这一点,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虽然自己很少被对方夸奖,但文四宝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对本次抓捕行刑者那渺小的成功率还是显得有点担心,并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天南,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明白,对方到底要怎样在如此严密的防守下谋害钱老大。”
徐天南停下脚步歇了一会,“对于这件事,我也暂时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但对于现在这种戒备程度而言,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二人齐声问道:“哪一点?”
徐天南想了很久,缓缓道:“我觉得,如果我是行刑者的话,我一定会利用对方今天严密防守的状态来制造某种突发情况,从而让钱老大一步一步,自己走进我提前设计好的局里。”
……
顶层,宴会厅。
这层近千平米的会场内,酒店方按照钱老大的要求,将所有可供藏人的机器、桌椅等设备统统撤除,只留下了一张六米长的西餐长条桌。
钱老大坐在桌子的一端,身后站着两名最信任的保镖,而面前桌子上摆满的食物却均是一口未动。
长条桌那头,一名耗子眼,还带点天生斜视的男子手举刀叉,切下了一块牛排塞入口中,咀嚼着入口即化的安格斯牛肉,仿佛很享受地吸溜着鼻子,发出了“咻咻”的声音,只因此人早已习惯了用鼻子来鉴定东西的品质。
此人正是林万山,在漠北市拥有几十家夜总会的老大,然而在背地里却干着贩卖摇头丸的生意。
坐在林万山旁边的,则是一名三十来岁的英俊少年,此少年五官端正,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也有一副绅士的态度,但任谁也想不到,这名俊朗少年却是林万山唯一的儿子——林飞。
“咻咻。”
“咻……咻……”
好一会,林万山吃饱了,似乎也吸溜够了,两只老鼠眼也飞快地眨了眨,笑着问道:“老钱,怎么不吃?没胃口吗?”
钱老大目光低垂,看了看自己身旁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目光黯淡道:“这里本应是老二的位置。”
林万山早已知道钱二被行刑者杀害的事,此时他拿起葡萄咬了一小口,问道:“查到是谁干的了?”
钱老大摇摇头,“还没。”
对方三两口吃下葡萄,很随意地道:“查到以后告诉我。”
见对方不说话,林万山笑了,但他笑起时却显得无比阴沉,“虽然和令弟之前发生过一点误会,但从今日起,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就当我最后帮钱二做点事吧。”
钱老大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唾沫,低声道:“林总,关于把我在本市的那些赌场拿出来做药品通道的事……您觉得是否需要……暂缓一下。”
林万山对这番话无动于衷,只是缓缓将头转向了自己儿子的方向,虽然他此时正对着林飞,但钱老大却能感觉到对方实际是在盯着自己。
好一会,林万山才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低声道:“一个在本市都没名号的杀手,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你这人还真是不经事啊!”
“不是的,林总。”钱老大急忙解释道:“不光是这个杀手的事,就在几天前的那次事故中,我发现缉毒支队已经盯上我了。”
林万山用小刀削下了一块苹果,塞入口中,“那又怎么了?”
钱老大心有余悸地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都有好好想过,这些年做赌场虽然不算攒下了万贯家产,但总归能养活自己和这帮兄弟。”
——“林总您也知道,这几年我们最多也就是在赌场里卖点‘阿片’和‘邮票’,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你从边境走私回来的那些东西,50克以上可就是要判一辈子的!若真被缉毒支队那帮人查到,我们是要被直接打头的!”
林万山突然笑了,笑起时发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同一时间,林飞接过了父亲的话茬道:“钱叔,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您有点多虑了。”
钱老大不明,于是问道:“怎么?”
林飞从文件袋中拿出一沓账簿,示意手下送到了钱老大面前。
这是一份钱庄赌场这些年以来,分别从林万山那里进来的违禁药品的清单,其中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包含了时间、地点、进货人与单价。
钱老大看见这份要命的账簿,只感觉一股凉意直冲头顶,看来对方早已将自己死死绑在了这桩生意上。
林飞解释道:“钱叔,还请你不要误会,我说的多虑,意思是你这些年从我们家进的货,早就足够你被打头了,所以现在多一个渠道对你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
“老钱啊!”林万山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劝阻道:“我知道你最近出了点差错,公安局的那个金副局长带队扫掉了你大部分的场子,但就算这样你不也一样挺过来了吗?所以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只要你继续和我们玩下去,该你的那些钱,将来只会更多。”
“我……”
钱老大此时哪还有一点大哥的样子,看着面前这个要命的账簿,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会爆炸。而他也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后悔,不该和林万山这种人扯上关系。
这些年,自从有了林万山提供的违禁品以后,自己的赌场的利润确实如同火箭般直线上升,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对方的胃口会越来越大,甚至还伙同了国外的贩毒团伙,打算将那些危害巨大的新型药物铺设在整个漠北市。
此时,钱老大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必须和林万山断绝关系,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将资产转移,从此移居国外,否则自己和对方早晚会落得个枪毙的下场。
钱老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中账簿丢了出去,坚定地道:“对不起钱总,我真的不玩了,我要离开。”
林万山的笑声停在一半,虽然他还是靠在椅子上身体纹丝未动,但从那细长狭小的眼睛里却冒出了一丝杀意。
钱老大太熟悉对方这个变化了,当年曾有一次对方在自己面前打死了一个偷药的小弟,就是这副表情。
只听林万山道:“老钱,再问你一遍,真的要离开吗?”
对方的气势令钱老大感到恐惧,就连身后站着的保镖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微微向前走到了钱老大的身边,但林万山那边只有他与儿子俩人,凌冽的气势却如刀子般刺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回答我,是离开?还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