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斯进城之后,安德烈第一时间拉着他去看仓库。
“热沃丹简直肥的流油!”安德烈喜笑颜开,和温特斯骑马直奔军营:“这下咱们可什么都有了!”
军营的校场上还有许多干涸的血迹,只是尸体已经被清理走。
粮库在军营角落,靠墙角围出一处院子。
安德烈一脚踢开粮库大门,一个个相隔很宽的板屋和粮围出现在温特斯眼前。
温特斯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多的粮食。尽管他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颇受冲击。
安德烈满面春风地介绍:“我检查过,杂粮和小麦对半分,都是今年的。不错吧?”
“挺好,我高兴,又有点不高兴。”温特斯看着粮库,眼神复杂:“有这些粮食,咱们就不用饥一顿、饱一顿。可咱们也得知道,这些都是从老百姓手里抢来的。”
“想那么多干嘛?落咱们手里,那就是咱们的!”安德烈放声大笑,揽住温特斯肩膀,踌躇满志地说:“还有金库!武器库!统统归了咱们!还是城里好啊!”
看过粮库,安德烈又兴冲冲带着温特斯,要去检查金库和武器库。
财富会向城市集中,单论拿下热沃丹的缴获,劫一千次粮车也没法比。
“巴德呢?”温特斯问。
“老巴在档案库,不知道他搞什么。都是废纸一张,有什么好在意的?”安德烈不以为然,他拉着温特斯:“走走走!咱们去看武器库!”
说巴德,巴德就到。
他带着一份卷轴走进粮库,看到两人都在,笑着问:“怎么样?粮库好吗?”
“好啊!好极了!”安德烈大笑。
“我给你们带来一样更好的东西。”巴德把卷轴递给温特斯:“比十个、一百个粮库都好。要我说,在热沃丹的其他缴获加一块,也不如这样东西有价值。”
“什么?”温特斯接过卷轴。
“自铁峰郡设立,三十年来所有土地流转、赋税缴纳及人口迁移的记录。”巴德的眼底浮现几缕笑意:“是所有的。”
温特斯展开卷轴,他正拿着记录热沃丹驻屯所所有档案、卷宗的清单,清单长到仿佛没有尽头。
“地契需三相验证,各镇的档案存在镇公所,许多已经被毁。购地者手里有一份地契,但是不足为用,更不足为信!只有热沃丹的档案,才是最可靠的记录。”巴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动。
狼镇的地契已经随着老镇公所化为灰烬,其他镇子的地契也多有遗失。
购地者手上的契约难以统计,而且可以伪造,但是热沃丹的地契绝不会有差错。
听到巴德的言语,就连安德烈也若有所思。
“得到它们,我们就能知道哪里有主、哪里无主;我们就能清量亩数、分配耕田;就能按照我们的意愿重新规划天地!”巴德眼眶泛红,问温特斯:“你不是想要砸碎这操蛋的世道?这就是你的第一块基石。”
“不,你说错了。”温特斯拉住巴德和安德烈的胳膊:“是我们的。”
正午,蒙塔涅上尉入城。
下午,热沃丹的市政委员就被凶神恶煞的士兵“请”去市政厅开会。
热沃丹辖区共有二十一名市政委员,市内推举十二人,市外推举九人。
完整的热沃丹既包括市区,也包括市区周围的村庄。
一些土地离市区比较近的农民甚至会白天出去种地,晚上回市里休息。
这类农夫虽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市民”,可他们也有热沃丹市的公民权。
另外,因为热沃丹如今有了城墙虽然很低矮,所以她也可以被称为“城市”
,而不仅仅是“市”了。
市政委员们战战兢兢来到政厅,本已做好被狠狠杀威风的准备。
但是他们见到的是一位和善的年轻军官:宽肩大手、嘴宽鼻高,眼睛总是笑着,看起来很敦厚。
这位名叫“巴德”的年轻军官,几乎立刻就赢得了市政委员们的信任和好感。
巴德中尉耐心地给市政委员们讲解政策。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词:不动。
不加征、不摊派,也不要求市政委员和市民们宣誓效忠。
热沃丹准屯所过去负责什么,新驻屯所就负责什么。
旧驻屯所收多少,新驻屯所就收多少,但会酌情去掉一些不合理项目。
是的,连门牌和办公地点都不换,“血狼帮”现在对外的正式名称是“新驻屯所”。
如果他们能在热沃丹待下去,想来冠在驻屯所前边的新很快就会被省略掉。
市政委员们纷纷松一口气,他们家境殷实、生活安稳,最害怕的莫过于一个“乱”字。
要是按巴德中尉所说,那他们的生活几乎不受影响,也就是驻屯所里换批人罢了。
因为热沃丹一直都是自治状态,准屯所只管三样事:收税、卖地、往死里弄不长眼的土匪。
而且热沃丹很小,将过五百户,人口不到三千,没什么政务。
市政委员一周才开一次会,主要讨论的都是“下水沟该清理了,大家凑点钱吧”之类的小问题。
见巴德中尉好说话,一贯以胆大著称铁匠兼市政委员绍伊问:“中尉大人,之前罗纳德少不,罗纳德匪帮!他们”
“不必这样!”巴德笑着打断对方:“我们和罗纳德少校是一家人,只是有一点点分歧,继续叫罗纳德少校就好。我也不是中尉大人,你就叫我中尉、巴德中尉,都可以。”
“好的,好的。”虽然对方在笑,但绍伊的膝盖还是不自觉颤了一下。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巴德中尉大人,之前罗纳德少校强征热沃丹治安队入伍。没有治安队,坏分子全都钻出来了,偷窃、抢劫都没人管,您看看能不能”
“请放心,我们已经有所考虑。治安,驻屯所先管。原卫队成员优先甄别,没有问题就释放。以后热沃丹的治安,还是由市政厅负责。”
执政委员们心头的大石落地,许多人刚才都在为铁匠邵伊提心吊胆。
热沃丹卫队只有二十人,家小都在市里,放掉也没什么这是六人团讨论的结果。
“你就直说嘛。”巴德笑着对铁匠邵伊说:“虽然罗纳德少校强征城市卫队入伍,但他也把治安抓了起来,而且抓得很好。我们一来,反倒不行了。”
众人放下的心,又猛地提到嗓子眼。
“没有没有”邵伊的脑袋摇得像风车一样。
巴德笑着看向一众市政委员:“这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新驻屯所没旁的,只想和大家开诚布公。”
他面带微笑,语出惊人:“我知道,你们最想要的是市库。”
一众市政委员连呼吸都停滞了。
驻屯所的仓库和热沃丹市的仓库是两码事,正如准屯所和市政厅是两套班子。
但是暴躁的堂胡安中尉可不管那么多,见到仓库他先找钥匙,没有钥匙就炸门、拆墙,一间仓库也没放过。
按原计划,应该把热沃丹仓库尽数搬空。
但是胡安和莫里茨决定改换备用计划,于是所有的仓库都被封存起来,严加看管。
巴德和善地安抚众人:“我知道,诸位委员想讨要市库,但是又不敢开口。你们怕我们杀人不眨眼,怕我们面子下
不来暗中报复,怕把事情挑明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可以向诸位承诺,上述种种都不会发生。我们是驻屯所,不是土匪。”
市政委员们见巴德中尉眼神平和、语气真诚、不似作伪,稍微松了口气。
自从见到巴德中尉,他们的心就像波浪一样,一会上、一会下。
还是邵伊壮着胆子说软话:“我们确实想问问市库的事情,但是绝没有讨要的意思”
“咱们开诚布公,没什么不能谈的,说开才好谈。”巴德的声音醇厚低沉,众人听着很舒服,但是他的话听起来则相反:“我可以在这里明明白白告诉大家,武器库,我们会留下。粮库,我们也会留下。我们需要武器和粮食。”
市政委员们难掩失望之情,因为热沃丹在武库和粮库上花费了许多公帑。
毫不留情戳破希望的泡泡之后,大家反而轻易便接受了现实。
毕竟对方是怎么可能还回武器和粮食?
“武库和粮库情况特殊,希望大家体谅。但是热沃丹金库”巴德话锋一转,笑道:“驻屯所将完完整整还给大家,保证一片银角子都不少。”
市政委员们长长呼出一口气,绷紧的脸颊、皱起的眉心也放松下来。
金库还在,挺好挺好,知足常乐。
巴德继续补充道:“至于重建的城市卫队,驻屯所会免费向他们提供武器和训练。确保他们能承担起维护治安的职责。”
听闻巴德的话,二十一名市政委员齐齐面露喜色。
毕竟之前只答应还人,没答应还武器,想来还得市政厅再掏腰包给卫队购置装备。
但是现在巴德中尉答应给卫队提供武器,大家不用额外出钱,那武库给了就给了吧。
“不仅如此。”巴德的话还没说完,他笑着宣布:“热沃丹武库和粮库的库藏,驻屯所也会折价付款。我们热沃丹准屯所,绝不会平白抢夺诸位市民的宝贵财产!”
铁匠邵伊猛地起立,使劲拍着巴掌。
其他市政委员或快、或慢也纷纷站起来,跟着邵伊鼓掌。
市政大厅里爆发出喧天的掌声,仿佛有上百人在热烈开会。
六人团温特斯、巴德、安德烈、梅森、胡安和莫里茨已经仔细讨论过:粮食和武器不可能还,但是钱可以还。
温特斯不缺钱,不仅手头不缺钱,他还有两吨黄金在大荒原上埋着。
以铁峰郡目前的情况,有金有银也买不到粮食武器。
于是六人团决定,干脆向市政厅“赎买”武库和粮库。
价格有待商榷,但只要不是太过分,市政厅吃点亏也会高高兴兴地接受。
没有谁比温特斯几人更清楚:抢钱,甚至比要命更能激怒一座城市。
通过平等交易取得互信,热沃丹便能稳住。
六人团最想要的就是“稳定”,没人想看热沃丹起火。
他们也不打算彻底接管热沃丹,只要按数交税,热沃丹继续自治再好不过。
巴德已经拿到热沃丹准屯所的全部档案资料,正在整理。
热沃丹该交多少税、该什么时候交,六人团很清楚,不怕市政委员会“欺生”。
巴德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市政大厅倏然重回安静。
“驻屯所还有个好消息,在这里告诉大家!”巴德继续宣布道:“铁峰郡境内的磨盘税,从此一笔勾销!再也无须缴纳!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使用、制造磨盘!”
市政委员又一次纷纷欢呼、鼓掌。
但他们只是在捧场罢了,不像之前那样真心实意地拍巴掌。
因为他们都是有
地位、有身份、有财产的人,对于“磨盘税”并不是很敏感。
磨盘税,即对磨盘征的税。
人不可能吃麦子,人要吃面粉,所以麦子都要在磨盘上过一遭。
于是对于磨盘征税就成为统治者理所当然的选择。
帕拉图共和国还算比较宽容,只是对磨盘征税每块磨盘每个季度缴一次。
且允许制造磨盘的工匠被严格限制数量,确保每块磨盘都登记在案。
而在封建时代的帕拉图,平民必须到各地领主指定的磨坊去磨面。
私藏手摇磨盘是重罪:首犯五鞭,再犯劳役,三犯直接剁胳膊,私造磨盘者绞刑。
一斤麦子拿去磨,回来的面粉只剩八两,甚至七两。
减少的分量都作为“损耗”进入磨坊主的腰包,再流向领主的腰包。
磨盘税,是仍在为生存挣扎的人民最痛恨也是最直接的税。
宣布解除磨盘税的巴德,笑容满足而真诚。
稍后,他又宣布一件大事:
“这个周末!”巴德的笑意愈发明朗:“驻屯所将在市广场举办一次公审大会,希望诸位市政委员做榜样、做工作,让每一位热沃丹市民都来参加。”
市政委员们的笑容僵在脸上。
会议结束,市政委员们互相道别、各自回家。
但还没过去半个小时,市区的十二个委员又重新在糖商普里斯金家重逢。
众人围坐在老普里斯金身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今天的事情。
老普里斯金年纪六十有四,身子骨还很硬朗,原是热沃丹最德高望重的市政委员。
只是他年初生过一场大病,便辞掉了市政委员的位置。
众人本想推举他二儿子小普里斯金接替,可老人家坚决不允,最后只得作罢。
辞掉市政委员的职务之后,老普里斯金的身体情况又逐渐好转。
虽然已经卸任,但他还是市政委员会的主心骨,其他人有事都来找他商量。
“新来的那个叫巴德的小军官,好厉害!真的好厉害!”铁匠邵伊费劲地咽着唾沫,感慨道:“就像提着线在摆弄我们,我们一会高兴、一会害怕,完全被他牵着走。”
老普里斯金仔细地听完讲述,皱着眉头问:“那位巴德中尉,每次都用驻屯所自称?”
“是啊。”众人点头,有人讪笑道:“叛军进城,自称官厅,真是滑稽。”
“糊涂!”老普里斯金一拍桌子,斥责道:“他不当官厅,他撕破脸皮当土匪,你就高兴了?”
说风凉话那人被吓得一抖。
老普里斯金的眉头舒展开:“他们不想当官厅,我们还得哄着他们当;现在他们想当官厅,我们更得捧着他们。生意照做、日子照过,这不是很好?我们身家财产都在热沃丹,你还盼着他们当土匪吗?”
“那那个什么公审大会。”邵伊舔着嘴唇问:“咱们去参加吗?他也不说审谁,就说要公审。”
“为什么不去?不仅要去!还要带着亲朋好友去!”老普里斯金恨铁不成钢:“他既然自称官厅,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他审我们?要捧着,懂吗?把他们往高处架。他们的姿态越高,热沃丹就越安全。”
其他人闻言,默默点头。
安静了好一会,老普里斯金沉吟着问:“那个号称血狼的领头人,你们这次去,见到了吗?”
“没有。”邵伊摇头:“只在他入城时远远见到一次,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穿着军官制服,也很年轻,但看起来蛮威严的。”
“他原来是狼屯镇的驻镇官?”
“
据说是。”
“血狼”老普里斯金咀嚼着这个词,问向众人:“好凶险的称呼。你们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狼屯镇呗。”有人露齿笑道。
“不。”老普里斯金摇摇头:“我觉得不止,他叫什么来着?”
“姓蒙塔涅,叫什么不知道。”另一个回答。
老普里斯金皱起眉头:“蒙塔涅这可不是帕拉图人的姓氏。”
“可能外省人出身?”邵伊试探着问。
“去打听打听,但千万小心。”老普里斯金叮嘱道:“不要释放恶意,我们只是好奇血狼的绰号的来历。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市政委员纷纷点头。
老普里斯金想了想,又问:“你们去市政厅没有见到他,那他现在在哪里?有人知道吗?”
“我知道。”邵伊抢着回答:“听我小舅子说,那个叫血狼的上尉进城只待了一小会。中午还没过,他就又出城了。”
“出城了?”老普里斯金双瞳扩散:“从哪边出的城?”
“北门!”
温特斯可不知道有人正在研究他。
进城不到一个小时,他就与安德烈和梅森学长带领一队骑兵再次出城。
骑队带着秘密武器赶往锤堡镇,与胡安河莫里茨会合。
胡安和莫里茨正在围困锤堡。
锤堡和锤堡镇不能划等号,锤堡专指镇中心那座木堡。
“锤堡已经归降”,其实是温特斯信口胡说,就和“十六镇保护人”一样。
他目前只是七镇保护人,锻炉乡并未与他达成协议。
因为锻炉乡就在热沃丹旁边,温特斯的胳膊伸不到那么远。
埃佩尔上尉克服艰难险阻,终于还是抢先一步占领锤堡因为堂胡安压根不知道热沃丹北边还有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堡垒。
为隐藏行迹,他是王桥镇那条路过得圣乔治河。
锤堡虽小,而且还是木头的,年久失修。
但它的的确确是一座堡垒,强攻得不偿失。
所以此刻此刻,那个举着一块大门板靠近锤堡的男人,正是被老普里斯金念叨着的温特斯“血狼”蒙塔涅。
“埃佩尔学长!”温特斯喊道:“你快出来投降吧!”
堡垒上没有声音。
“匪首罗纳德已经投降啦!就剩你啦!”温特斯从门板后伸手挥舞两面旗帜:“这是他的军旗,你看啊!”
“叮”的一声,一支箭插进门板。
埃佩尔上尉探出脑袋,悲愤大吼:“我宁死也不投降!”
“你放心!我不杀你!投降免死!”温特斯也探头回应。
“我去你大爷!”埃佩尔上尉又射了一箭。
“你不投降。”温特斯继续尝试以理服人:“那我可要放炮轰你啦!大炮一响,你们都要统统化为齑粉啊!你再想想!”
“放屁!”埃佩尔上尉大骂:“热沃丹都没有大炮!你哪来的大炮!”
“好,你等着!”
说完,温特斯提着门板,干脆地走了。
他的这番态度,倒是令埃佩尔有些揣揣不安起来。
更不安的是埃佩尔的手下,他们从木墙的缝隙里紧张地向外窥视。
“学长。”温特斯回到梅森身旁:“埃佩尔学长要你轰他。”
“他妈跟他废什么话?”战场上的堂胡安永远异常暴躁:“直接轰他不就结了?”
“能说服,还是要说服。”莫里茨叹了口气。
梅森学长倒是很谨慎:“我这个炮,只能打打霰弹,对木墙
的毁伤效果其实不怎么样。”
“你他”堂胡安猛然意识到梅森是前辈,费好大力气生生憋住脏话:“您,您根本就不用装炮弹。放两声空炮,里面那些新兵蛋子就能吓得尿裤子。关键是声音要响,口径要大!”
“就是这样。”温特斯也大笑:“我的话,可就不是喊给埃佩尔学长听,而是喊给锤堡里那些士兵听。”
“那就试试。”梅森笑道:“好不容易带过来,不放几炮也说不过去。”
他招呼安德烈:“来啊!把炮拉过来!”
安德烈闻言,掀开蒙布。
他和其他骑兵催动战马,拖着四门黑洞洞的火炮缓缓靠近锤堡。
远远看上去,这四门火炮的口径骇人至极,体型也大的惊人。
但是离近看就会露馅,因为它们是木头的。
这就是温特斯、梅森和安德烈从热沃丹带来的秘密武器。
因为是木头的,所以能跟得上骑兵的行军速度。装在马车上,一路颠颠簸簸运过来。
为了欺骗敌人,温特斯还让人给四门木炮刷上黑漆。
加上临时组装的炮车,以及“两匹挽马拼命拖拽大炮”的移动方式,看上去倒真是像模像样。
埃佩尔看到大炮靠近,不禁呆立在原地,他没想到温特斯居然真的有大炮。
但是他越看,越觉得对方的大炮看起来怪怪的。
“操!”他破口大骂:“别害怕!那他妈是木头的!”
但是火炮轰鸣声淹没了他的骂声。
四门木炮依次怒吼,只有一门里面放了炮弹秤砣、碎铁以及其他破烂铁器。
铁箍加固的木炮管被震出裂纹,但还是顶住了内部的压力。
火药燃气推动炮膛里容物喷射而出,飞向锤堡。
“炮弹”砸得锤堡外墙乒乓作响、木屑横飞。
硝烟背后响起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再不投降!让你们统统粉身碎骨!”
锤堡里的新兵蛋子们惊慌地撬开钉住大门的木板,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投降!发发慈悲啊!大人!”
埃佩尔绝望地拔出佩剑,想要自刎。
但是剑刃停在脖子上,怎么也下不去手。越是犹豫,就越是下不去手。
他扔掉佩剑,坐在墙角,委屈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