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府衙档案里，死者的名字叫李秀婵，来风名只有五个月，目前没有固定工作，登记的住址是假的。哥舒信拿着女子的入关照片进行许多街头查访，并没有获得更多消息。行外人都以为，有了身份和照片要查一个人很容易，但照片会失真，身份会被隐藏，记忆会不准确。三者有其一，就会对调查造成很大的难度。

接近傍晚时分，哥舒信依旧两手空空，在西城沿河调查的端木可乐发来消息，确认李秀婵花名为“秀秀”，是红城广场的站街女，昨夜被人跨区域叫去了西城“工作”。哥舒信暂停了沿河查访，改去红城广场和耀东会合。

红城街区的入口处写着“醉笑红城”四个字，所谓“英雄无奈自多情，人间何处不销魂”，这里的傍晚，你会看到大批浓妆艳抹的美女成群结队地涌入，准备上班。东面的“君不见”大酒店，西面的“纸醉金迷”，还有北面的“瑶池”三足鼎立，构成了最堕落繁华的烟花之地。

耀东的青棚马车刚停到路口，“哟！”路边就走来个肤色黝黑脸上颇有些脂粉的男人，他靠近马车道，“耀东老大好久不见！”

耀东介绍道：“这是沙曼，风化组的副组长。这是哥舒信。今天沙曼和我们一起去红城区转转。”

“不错。要转就好好转转。”沙曼说话嗲声嗲气的，他靠近哥舒信打了个招呼。

“你好……”哥舒信有些尴尬。

沙曼挠了挠头，笑道：“你看我，怎么这样和直男打招呼。”说着他舒展了下身子，整个人的样子都变了，变成了一个身材窈窕的美丽女子，原本穿着合身的衬衣胸口瞬间鼓了起来，高挺的酥胸几乎冲出衬衣，“重新认识下，我叫沙曼。”

“你好。”哥舒信也重新打招呼。铁刀说：“这女人拥有的变身能力很奇怪，不像是变形术。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有点《变形金刚》女主角的味道。”

“你一定在想我到底是男是女。”沙曼抿嘴笑道。

耀东微笑道：“沙曼属于双面族，既是男人又是女人，你看到的都是真实形象。所以她刚才表现的并不是变身能力，而是本身的一种更迭状态。双面族和双面族结婚，他们既可以做老公也可以做老婆。很神奇是不是？事实上，双面族在色情业还是很受欢迎的。”

“所以她在风化组？”哥舒信苦笑，难道说她变化的不仅仅是脸，整个身体都能完全变出男女的……器官？

“不过，我大多数时候，只是个女人。”沙曼微笑道，她并不在意哥舒信可能转动的小心思。

耀东哈哈笑道：“沙曼是个很强悍的家伙，你别把她当作普通女人。”

谁会把她当作普通女人啊……哥舒信看着轻摆丰臀走在前方的美女默然苦笑。他腰间的铁刀却情不自禁道：“的确比女人更女人。”“啪！”阿信重重敲了下刀柄。

“耀东，你们发来的死者资料我已看过。”沙曼一面指点着周围的建筑，评论着各家风月场所的特色，一面说起了正题，“小姐失踪或者被杀通常不会被重视，所以我代表这里的姐妹感谢你们。秀秀所在的组织叫‘红顶阁’，是大蛇头石坤开的场子。既然她进风名的资料都是假的，那么就都是石坤安排的。不过，平日里小姐们的工作，石坤这个级别的是肯定不会管的，所以我替你们找了他干女儿石小玉。”

“听你这么说，最近还有其他凶杀案？”耀东问，走在街上他标志性的光头非常引人注目，许多女子纷纷抛来媚眼。耀东很淡定，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

“凶杀案倒是没听说，但是东城在一个月前，有过一起失踪案。‘枫林苑’的阿柔在接了个去西城的活儿后失踪了。”沙曼压低声音道，“这也是我自告奋勇来帮你的原因。据说最近在西城出了一些案子，但那边却遮遮掩掩的。”

“什么案子？”哥舒信问。

“有一个名媛失踪了，然后牵扯出好几起相似的案子。”沙曼摆手道，“但除非高层出面，否则那边是不会给我们相关通报的。”

他们说着话，在一处拐角的茶吧等了有三十分钟，茶吧不远处就是君不见大酒店的后门。这三十分钟里，哥舒信看到的美女，超过了他过去三个月里看到的总和。

“波涛汹涌，叹为观止啊……这雪白的大长腿！哇……这个好美！”铁刀不停地自言自语。

这时，终于有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从边上闪出，斜坐到座位上。“秀秀的确是我安排去西城工作的。不是熟客，客人电话预约说了些需求，我就选了她去。”

“不是熟客，一般你会有筛选吗？”哥舒信问。

“客人事前给了一半现金，我没有不放心的。”女人淡然道。

“我是说，你不怕自己的姑娘受伤害，没有保护措施？”耀东问。

“通常我们不做西城客人的买卖，除非他们开价很高。我们在西城的安全外包给那边的组织，他们等收到姑娘们的安全信号后才离开。但就在我等她今天来上班的时候，你们告诉我她死了。”女人依旧话语冷淡，没有一点点悲伤的意思。她看到阿信眼神不善，苦笑道：“帅哥，我不是铁石心肠。只是我跟这个丫头真的不熟，她也就在我手下一个月而已。”

“所以如果我们不告诉你她死了，你们就当她失踪了？”

“这一行管理松散得很，尤其是她们这阶层的，想做就来，不想做就懒几天，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当她失踪。秀秀对我来说，只是近百个姑娘里的一个。”女人点上一支烟，对哥舒信眨眨眼，“帅哥，还是雏吧？我可以给你找个适合的姑娘，想不想试试？”

“要怎么才算失踪？”耀东问。

“所谓失踪，只是不出现在这里的一个说法。其实一些人不管是从良了，还是升职了，我们都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和府衙定义的失踪不一样。”女人拿出个信封，“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一个月前，阿柔失踪了。我能说的都在这里。”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飞快离开了。

耀东并没有阻止，只是淡定地打开信封。里面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秀秀的，另一张是个姑娘的侧面照片，打扮和秀秀一样，都是灰色小西装。两张照片背面写着姑娘的资料、出事那天遇到的情况，以及在西城“照顾”她们的组织名称。

耀东手指点了点照片，对哥舒信道：“你和沙曼去西面与端木会合，我们首先要找到为这些姑娘保驾护航的帮会。东城的两条人命不能指望西城，我马上申请过境授权。”

“这类案子，可不容易得到授权。”沙曼轻声道。

过境许可权，是指昌龄营跨区域办案的权利，只有甲级大案才会得到授权。哥舒信看着照片上那两张青春可人的脸庞，对东城府衙来说，两条人命不算大案吗？

耀东连着拨打了几个电话后，皱眉道：“授权虽然不容易批，但呼延大人已答应我尽力和西城申请。只是最近西城严打，横扫黄赌毒，我们根据方才的线索找到的那家保镖帮会今天早晨被打掉了。”

“那不是正好，我们可以去警局找他们。”哥舒信道。

耀东摇头道：“不，西城的刑事系统不是那么容易让昌龄营的人进的，而且据说那个叫‘乱云’的帮会，在今天被拘捕时还死了不少人。”

哥舒信挠头，怎么会那么巧？

沙曼沉吟道：“他们今天才被打掉？那应该还没被关入监狱进入流程。我找几个熟人问下。”她说着拨打了几个电话，抬头道，“乱云帮的人在第四警局的拘留所，不过他们的确在今晨损失惨重。所以我朋友可以通过漏洞让我们见上一个头目，那个人身受重伤在第四医院留院观察。”

“西城为什么突然开始严打？”哥舒信忽然问了个题外话。

“似乎是他们的副市长施密特终于把挥舞了很久的大棒落下了。”沙曼苦笑道，“谁知道呢？西城总是日新月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