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你不是说没找到关键人，我们就出不来吗？”哥舒信觉得莫名其妙，但他随即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大批的警察正一面将蜡像馆封锁，一面陆续将风名馆里的蜡像抬出，抬出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蜡像送入检验仪，一旦红灯响起，蜡像立即就被装入密闭的箱子。

因为这里被摧毁，所以幻象被打破了？哥舒信还没回过神来，端木可乐就风一样冲上前来，一把将他抱住：“你个笨菜鸟死哪里去了？你吓死我了知道不？”

哥舒信摆手道：“我这不是没事吗？西城警局这次采用你的线索了？”

端木向周围左看右看，皱眉道：“沙曼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呃，我的确是追着她进入陷阱的，但没在陷阱里看到她。她没出来？没道理啊！”哥舒信也不由抓头。

守望者队长班达拉斯走了过来，稍一打量他们就知道这俩家伙在纠结什么：“你们的判断是对的，之前提到的那几座蜡像都有问题，而其他的都没有检验出可疑的人体血肉。那几具有问题的蜡像我们会集中分析。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解释蜡像里有真人的血肉，而且史黛拉·科林的蜡像里骨骼和人肉的含量比死了的杀手体内能找到的还多。如果每个含有人肉的蜡像，其真人都被替换了，这该怎么办？”

“那你们会很忙。”端木可乐苦笑道，“我刚才查了资料，某些妖魔可以炼化鬼魂，吞噬肉身建立分身。我想这里可能就是这种情况，有部分恶灵附体在蜡像上，有人将蜡像的真人带到馆里，然后那些名人的魂魄被自己的蜡像吞噬。双方的灵体交换位置，真人变成了蜡像，蜡像中的恶灵就取代了真人。”

“只有这个办法？”班达拉斯对端木的提法不置可否。

端木可乐没好气道：“要不然你以为这些人是怎么被蜡像吞噬的？在家里，在办公室里吗？那样的话，还有谁是安全的？”

班达拉斯挠头对哥舒信道：“你刚才究竟去哪里了？”

哥舒信低声道：“我和沙曼发现值班室里有个管理员行动可疑，便前后脚进入了值班室，但我进去之后那个管理员和沙曼就都不见了。前后真的不会超过一分钟，然后我在值班室被困入了一个幻境。”

“幻境？具体是什么？”班达拉斯问。

“不太好解释，就像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哥舒信不多作解释，飞龙妖王的存在本身就是秘密。

端木可乐迅速拿来蜡像馆管理员的档案，在十来份档案里哥舒信找到了汉森的资料。

“这家伙半年里在西城居然置办了三处房产，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班达拉斯调动警力前往汉森的住所，然后问端木和哥舒信，“现在我们急需人手，一起来吗？”

哥舒信道：“端木，你跟他去，我继续在这里找沙曼。”

端木可乐感觉哥舒信有事瞒着她，但并没多说，只是轻轻给了他一拳，就跟着班达拉斯离开了。哥舒信放眼四周，他想着既然和沙曼是一起到这里的，他们就要一起回去。只是他心头忽然升起一种感觉，如果有问题的蜡像不只是被检出的那些，这里是否还有漏网之鱼？史黛拉·科林只是真凶的工具，另外那几具蜡像也难保不是如此。

哥舒信独自站在风名馆区内，拿锤子敲碎了一个蜡像，看着这一地的残骸，想着这种东西要如何才能灌入人的血肉，真是灵魂互换吗？他低头认真翻看被选出的五具蜡像的真人资料，要替换掉这五个人，演艺圈的、警界的、人文界的，要把这些人都约到蜡像馆，如果这人同样也有蜡像在这里，会是谁呢？他拍了拍档案，继续翻看其他蜡像本尊的档案。明星警探亚凯，他所管辖的地区，就是先前钻入的那片下水道的区域，乱云帮被抓捕，也是他下的命令，其他人之间则并没什么直接联系。

要能随意召唤这些人，区区一个管理员绝不可能，而警界和艺术人文界的明星，通常不会听命于普通人。这里有谁不是普通身份，又有艺术天分呢？哥舒信打开蜡像馆开业那天的酒会视频，这是这些蜡像的本尊们最近一年唯一一次到齐的聚会，莺歌燕舞中副市长施密特始终是众人的焦点。

施密特今年四十七岁，从政前是格林大学的历史学博士，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从政后负责风名西城多个领域的工作，如今主管城市治安。他一度被人认为只是口头革命派，每发议论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近半年，人称“山狐”的他忽然转了性子，将搁置了近一年的重案组计划重新提上日程，并在不久之后主持了西城“大清洗”扫黑严打行动。

从日程上看，施密特的转变就是在蜡像馆开馆之后。而从记录上看，其他几个被蜡像附身的人，在这半年里也比从前改变了许多。

哥舒信放下记事本，转而望向蜡像馆正中那座施密特的蜡像，他拨通联络器道：“端木，你们还顺利吗？”

端木可乐道：“西城警局把所有蜡像的本尊都抓住了，现在正对汉森进行抓捕。被抓的这些家伙反抗并不激烈，共同特征是都有些神志不清。班达拉斯正在挨个审问他们，但我觉得真的恶魔一定另有其人。”

“你觉得施密特怎么样？”哥舒信问。

“你疯了。我们已经惹了西城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你居然还要动他们西城警局的顶头上司？”端木可乐猛灌一口可乐，低头查了下备忘录，“不过这想法我喜欢！现在施密特正在市政大厅，如果你真有证据，你我还来得及在他下班前堵住他！”

这时，外面传来消息，整个展览中心都翻遍了，仍旧没有沙曼的下落。哥舒信摸摸鼻子，走回蜡像间，他仔细打量“施密特”的蜡像，重新思索了一遍自己的推测。如果说附有恶灵的蜡像和真人做了互换，那这座蜡像里面装的是施密特的尸体吗？但为何之前的检验没有验出来呢？

铁刀道：“我觉得这里面不是施密特的尸体，反而是有种熟悉的味道。”

哥舒信略作思索，用力将蜡像推到巨大的落地窗旁，屋外的阳光照在蜡像上，让它泛起一种诡异的红色。他双臂展开，外面的空气自动在掌心回旋，《净心普度诀》从口中念出，化作一道水青色的柔光落在蜡像上。

蜡像被光芒笼罩，慢慢流下蜡油融化开，渐渐露出里面的真相。

“沙曼！”哥舒信咬牙道，一把将被封印在蜡像中的沙曼抱住。但真正的恶灵在哪里呢？

端木可乐站在审讯室的大玻璃后，看着班达拉斯审问汉森·邓恩。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坐在那里发抖，但端木却觉得他怕的并不是班达拉斯。

班达拉斯低声道：“邓恩先生，我知道你很害怕，因为在风名世界的所有人里，只有你知道那个恶魔有多危险。但是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你如果是一个在风名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成年人，就应该知道风名最危险的是我们西城警局。”他抬起手，周围升起一层银色的结界，“现在你的一切信息只出现在审讯室里，外面的人感觉不到你，不论是什么诅咒、什么恶魔、什么蜡像，都动不了你分毫。”

“你不明白，那家伙有多恐怖。”汉森小声道，“我不是不想帮你们，但一旦你们抓不到他，我就死定了。”

端木可乐知道，这道结界屏蔽的并非什么诅咒，而是暂时缓解汉森的恐惧，甚至对其信心进行动摇。西城警局的审问方式果然有独到之处。

“我保证能抓到他。”班达拉斯看着对方眼睛，语气不容置疑。一股神秘的力量进入了汉森的内心，让对方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汉森道：“他有通天的本领，我只是听他的指示送送信而已。”

“我知道，错不在你。”班达拉斯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恶魔的名字？”

“我不知道。那天本来是圆月，突然雷声阵阵。他在雷声中降临蜡像馆，告诉我只要听他的命令，就能得到一切。其实我也是身不由己，如果不听话就会死，所以我替他送信给那些名人。他附着在施密特的蜡像上，蜡像就能自如行动。他写出亲笔信邀请其他名人，比如史黛拉，来到蜡像馆。那些人来了之后，他就让蜡像吞噬那些真人。那些蜡像吞噬真人后，就和真人互换了灵魂。”

“这么说，被吞噬的名人们，之后其实就是恶灵喽？”班达拉斯想了想问，“那么，那些失踪的女孩和这些名人蜡像有什么关系？我是说那些街道上无辜被杀的女孩。”

“蜡像和本人互换之后，名人的尸体就被蜡包裹，放在蜡像馆里。而恶灵，它们在城市里活动需要能量，妖魔要吞噬生命。那些失足的女孩和流浪汉就被当作了食物，反正他们本来就没人关注。”

“那些恶灵预约女孩的时候，需要有人去付现金，这些都是你做的吧？”班达拉斯道，“我们有摄像头作证的。”

“他们逼迫我去付钱，并且订好酒店。他喜欢女子打扮成古代人的样子，所以会让我带去一些中国古装的饰物和衣服。”汉森期期艾艾道，“但其他的都和我无关啊！我没有杀人，我只是送信送钱而已。”

秀秀尸体下有根古簪就是这个原因吧。端木可乐叹了口气，这家伙的作为岂是用“送信”就能搪塞的？这是真正的为虎作伥。班达拉斯轻轻捶了捶桌面，就剩下施密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