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器若无灵,不成神兵。
第二关
器灵
01
琅琊岛,青岩山,左望亭。
一老人坐于亭下,面前摆着一个棋盘默默打谱。
“这里为什么叫左望亭呢?明明左边毫无景致可看,右边才有无限风光嘛!”一青年站在青石子铺就的山路上,随意地说了句。周围没其他人,问题自然落到了老者的头上。
老人也很和善,停下打谱的动作,微笑道:“此亭的得名却有典故。据说五百年前有个异人,在青岩山巅遇到敌人围攻后坠落悬崖。九死一生后,他从崖下攀爬上来,第一个落脚点就是此处山湾。向右望徒有山壁千丈,向左望去是无限江山,顿悟天下大道。”
青年走到山崖边,微笑道:“果然,五百年过去了还依然险峻。不过这种故事多是杜撰的,若随便掉下悬崖就有好事,那大家不得排队跳崖?”
“过往之事,本就多是传说。即便白纸黑字写在史书上,谁又知被篡改了多少?”老人瞥了眼对方腰间的短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拈起一枚棋子继续打谱。
“五百年前的异人,对于我而言太远了。墨先生,我来这左望亭,是听说你有一把好刀。”青年笑得斜风细雨。
姓墨的老人微微扬眉,“用刀的时代早就远去啦。现在随便一个小孩带着枪,就能杀死苦练二十年的老师傅,还提什么好刀?”
青年淡然笑道:“若真这么认为,你又怎会依旧刀不离身呢?抑或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没有宝刀傍身就不敢出门?”
“你说什么?什么亏心事?”老头子霍然起身,腰间一抹紫色将凌厉霸气的杀意蔓延山湾。
“就是如此……就是这把刀!我在山下就感觉到了刀锋上冤魂的怨念。”青年看着对方布衣下露出的紫色宝刀,眼眸忽然被猩红占据。并不算长的头发瞬间迎风披散开来,每根发丝都透着阴沉的血色。
老头子凝重地注视着对方,宝刀锋芒乍起。
“当啷!”两人身影在风中一闪而过。交换过位置,墨先生一脸恐怖地看着手中断刃,有着百年传承的紫金宝刀,居然在一击之下被斩为三段!他微微发抖,沉声道:“我输了。”
“你当年杀了不少人,结果你的刀仍不过如此。”青年一脸的失望和倦意。血光冲天而起,淡淡的血雾弥漫于山崖间。赤目青年举剑迎着夕阳看了看剑锋,上面居然有一点四分之一颗米粒大小的缺口,他轻声叹了口气:“刀是好刀……”他眼中和头发上的血气慢慢消退,消失于山风之中。
三小时后,左望亭边灯火通明。一年老警察苦着脸,望着地上的尸体。尸体被分为数段,头颅却遍寻不见,山间泥土和野草被血浸成暗红。他掏出联络器匆忙向上级汇报。
02
自从上次的案子后,阿信至少有两个月没有杀人了。对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铁刀却是个问题。因为铁刀不杀人就会生锈,从刀柄到刀锋蔓延出一层青红色的锈斑。铁刀自言这是老毛病,是早年杀人上瘾落下的后遗症,根本不用管,反正过去几百年早就锈惯了。但耀东、吴错、端木可乐等人看到这一情况,都不约而同地给他出各种“除锈”的主意。
哥舒信乐得试用他们介绍的各种法子来捉弄铁刀,铁刀的“抗议”外人完全听不到,于是也只能听之任之,反正不管是什么法子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就是了。
络绎也是出馊主意的人之一。大胖子络绎是风名市里的财主,光他名下的各色店铺就有百余家。这家伙见多识广出手豪阔,若非哥舒信实在接受不了他“裸奔”的毛病,真可以算得上是个好朋友了。
哥舒信被他拖着来到一家很古老的兵器店,那杨掌柜起先架子颇大,但他瞥了铁刀两眼,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从内院捧出一个葫芦,倒出数滴橙色的液体到水盆里,将铁刀泡入盆中后,这才拉着哥舒信和络绎到后院谈话。
铁刀被独自放在柜台后的兵器架边,店铺里有两个自动售货机,轻易不需店家招呼客人,所以冷冷清清的。
据说这家名叫“冬雷”的兵器店,早年开在南京,距今至少有四百年的历史,当代掌柜是它的第二十三代传人。铁刀百无聊赖地躺在水盆里,妖识扫视四周,轻轻叹了口气。放在几百年前,位于金陵城的“冬雷”是何等显赫的地方,可如今,大半日都没有一个顾客。它看着屋顶的匾额,隐约觉得里面有股神奇的力量。
忽然,店门被推开,一个青年手提几把兵器走入铺子。他四处扫了一眼,把腰间的短剑和那些兵器一起放在柜台上,再从柜台后取出一块抹布和一盆清水,干起活来。当他头上的刘海甩起,可看到额头上有道淡淡的疤痕。
“啧啧,这大名鼎鼎的冬雷,作为百年老店,简直没落得不像话了。”
铁刀一怔,因为它发现说话的不是那青年学徒,而是那堆兵器中的一把短剑。这是它跟着哥舒信来到风名以来,第一次遇到会说话的同类。它妖识一闪,发现这把短剑和那青年学徒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这种老店除了没落还有别的出路吗?这年头冷兵器已被时代淘汰,除了风名别的地方还真难找到这样的店面了。”铁刀大大咧咧道,“你没看,你主人对这里印象很好吗?像他这样的少年,估计走遍多少地方都很难找这样的店来工作了。”
“哈?你居然会说话?”短剑从柜台上竖立起来,“不过你说错了,那不是我主人,是我小弟。”
铁刀的妖识仔细扫视短剑,发现居然看不透对方,笑道:“你似乎不是妖怪,也不是普通的器灵。”
“妖怪有什么了不起?”短剑哼了一声,“这个城市的确与众不同,有许多妖怪,但没看到什么厉害的刀剑。”
铁刀冷笑两声,收敛起妖气问:“你懂什么叫厉害?”
“总之不是你这样的,全身都是锈,都快烂掉了吧?”短剑放射出血红的光芒笼罩住整个兵器店,在每一把兵器上扫过,然后嚣张地说道,“你虽然不差,但也只是差强人意。我要找的是绝代神兵,就是那种拿出来,光气势就压得死人的,懂吗?可惜来这兵器铺那么久了,也没看到什么像这样的。”
铁刀不再说话,因为他发现青年学徒听不到它们说话,这对主仆透着诡异。
这时,掌柜和哥舒信从内屋走了出来。掌柜问学徒:“小武,货都送到了?钱款没问题吧?”
小武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笑道:“东家您长期在城里经营兵器店,各家都是老主顾,自然不会赖账。”
“深宅大院的人脾气古怪,你也别把他们想得太好了。”杨掌柜笑了笑。
青年挠挠头施了一礼,轻声道:“我继续干活了。”捧起柜台上的兵器,他从柜台后取出一块磨剑石,去了兵器店后头。
那短剑临走时,看了哥舒信一眼,笑道:“那也是你小弟?”
铁刀大大咧咧道:“他是我徒弟。”
“师父和徒弟都不怎么样!”短剑冷笑着加了一句。
铁刀为之气结,更吃惊的是哥舒信,他可是能听到短剑说话的。“怎么回事?”他用意识问。
“不晓得。遇到个乡下来的。”铁刀大大咧咧道,全身重新泡入水盆中,有种泡在酒里的感觉啊。
杨掌柜小心查看了一下铁刀,笑道:“这把刀染的是血锈,是多年在血肉中打滚才累积起来的。你十天带它来一次,会有些效果,但也不保证能够根治。”
哥舒信的联络器忽然响了起来,昌龄营的召集信号很是繁忙,他笑道:“我就怕没时间经常来。”
“那么这样,”杨掌柜取出个拇指大的小瓷瓶,“每次一滴,用完了再来找我。”
哥舒信接过瓷瓶后一抱拳,跟里面裸着身子喝酒的络绎打了声招呼,提刀快步出门。
在这个遍地妖魔的都市,此事只是哥舒信日常诸多琐事之一,不久就被抛到九霄云外。所以尽管十几天后接手了一个特殊的案子,他也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