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信他们所在的岛屿,名叫“绿野”,整个岛被厚厚的热带雨林覆盖着,从天上望下来仿佛一个巨大的绿蘑菇。这里是太平洋上神秘的古老岛屿之一,如今被风名西城开发为旅游胜地,主要经营赌场和度假村。这里的原住民“青风族”是林间族的一支,据说是古老仙人的后裔,他们原本生活在丛林里,如今都将祖屋改建成了旅店,用以发展旅游业。
络绎昨夜去的赌坊名叫“七点”,有人说这个名字来自于此处的金牌赌徒。那个人曾经用一把只有“七点”的牌赢了七百万两银子。也有人说,这是暗喻做人须留七分颜面,若你赢人七分即可离席。
哥舒信看了看络绎的行程,上面写着络绎这两天出席的是一个叫“飞天”的赌局。此赌局一连开七天,昨天只是第三日罢了。韦橙给他播放了一段有关赌局的视频,并介绍道:“这把牌所在的地方就是进行飞天赌局的玲珑阁。赌坊对外营业,谁都可以进去。但这个玲珑阁的赌局就没那么随便了,必须有一百万两银子做担保才能入局,而且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我知道对你们来说银子不是问题……但提前三天的预约不好办吧?”哥舒信问。
“预约也是可以用钱买的。我花了一万两银子收买了做预约的人,所以您今晚进场绝无问题。”韦橙替哥舒信打好了领结,后退一步打量了一下他,笑道,“很帅!”
最近的日子已经完全颠覆了哥舒信从前对金钱的意识,一万两、十万两,或是一百万两……对络绎来说花钱只看心情不问多少。想到那个猥琐的胖子,哥舒信居然觉得有些担心,他深吸口气道:“现在的问题是,我怎么把刀带进去?”
“我知道你要带刀。”韦橙托了下刀柄道,“其他小一点的武器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带入赌场,但这么大的家伙有点困难。”
“一旦有事发生,最好这把刀能在我手边。”
韦橙想了想,点头道:“我保证今晚你需要的时候,刀会到你手上。”
“那就好。”哥舒信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英俊挺拔,但比他实际年龄似乎成熟了四五岁,“赌场仍然对我们的询问不做回复吗?”
韦橙道:“是的,他们强调络绎大人是在昨夜三点离开赌局的,他们对其安全并不负有责任。”
“尽可能多地搜集赌场的资料给我,包括赌场内部的平面图,以及保安力量。”哥舒信道,“你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络绎这种混蛋绝不会短命的。”
“在我心里,老板是个好人啊。”韦橙转身拿了一个电子记事本递给哥舒信,“这里有近两百名赌客的资料,你有大约七个小时的时间做准备,如果能熟知里面八成的人物,那晚上的调查会有一个好的开始。另外你牌技怎么样?”
“牌技只是马马虎虎……”哥舒信苦笑起来,“只要络绎还活着,我一定会将他带回来见你。今晚……如果我也一去不回,你就马上回风名找乐麟先生帮忙。”
“好。”韦橙的回答简单干脆。她并没说场面上的鼓励话,也没问为何不是去找杨梦,因为杨梦才是阿信在风名的监护人。
铁刀笑嘻嘻道:“阿信,你最好祈祷这小妞能把我平安送到你手边,否则就靠你那点本事,去赌场?被人剥光了丢出来还差不多。”
“滚蛋……”哥舒信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不擅长赌博,所以这句话说得毫无底气。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哥舒信在七点来到“七点赌坊”门前,门童很有礼貌地带他入内。因为此刻他的身份是温哥华林家的十二少,一个酒色财气样样精通的青年纨绔。哥舒信的面容由韦橙略作修饰,和那林十二倒是有三分神似。
经过赌坊大门时,哥舒信被门前一台巨大的老虎机吸引住了。那老虎机足有三米多高,水晶屏幕上显示着三个花样的翻牌,挨着这台巨无霸边上有一长串的机子。“这台机子也能动?”哥舒信问。
“当然能动。这是我们老板在建这座赌坊时设计的,由一百零八台小老虎连在一台大的机子上。你触发一次,相当于触发了一百零九台机子。”门童笑着指了指边上的巨大硬币,“但是要投入大硬币本身就不是容易的事儿,所以几个月也难得看到它启动一次。”
哥舒信打量了一下那枚直径有五十公分的“大硬币”,有些跃跃欲试。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得收敛起那股子兴奋劲儿。
没想到善解人意的门童此时却纵容道:“没关系的,很多客人都会想试试看。一枚硬币算一千元筹码。因为子机多,所以只要投进去,就一定不会亏本。”
哥舒信走到“大硬币”边,抬头看了看大约在三米高处的投币口和拉杆,深吸口气,两手如铁钩般抓起“大硬币”。那东西比想象中的略轻,他体内气息一沉,跨前两步腾空而起,赫然是林家的“倦鸟归林”身法。“大硬币”平稳落入投币口后,他在空中做出一个背身扣篮的动作,半转身拽动拉杆。
只听见巨大的老虎机发出哗啦啦的一阵怪响,随后和它连接在一起的所有老虎机都响动起来。这响动大约持续了三分钟,几乎所有在大门附近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然后,随着水晶大屏幕上不断跳动出的结果,叹息声亦此起彼伏。
门童有些吃惊地看了哥舒信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老虎机屏幕上显示的结果,苦笑道:“机器是开动了,但很遗憾的是,你居然亏了……”
“亏了多少?”
“亏了一百块……”门童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仿佛亏的是他一样。
哥舒信耸耸肩,朝赌坊里面走去。近来他出席这种场所已经不少次了,已能根据现场的气氛来判断场面的规格。通常越有档次的风月场所,对人的要求越低,玩得越无底限反而越会被当作有身份的人。也正因如此,哥舒信才明白络绎这样的邋遢裸男怎么能做那么大的生意。
七点赌坊由十二个大厅组成,每个大厅由一个时间命名。这里的小老板名叫项清秀,据说是美国克罗斯家族的成员。说起克罗斯家族或许有些人会感到陌生,但说到“天下武神榜”则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下武神榜出自每周一期的《天下武神周刊》。哥舒信当然知道天下黑榜,他也曾经向往过去挑战天下第一的武尊艾哲尔,去天下竞技场的擂台会会顶级高手。
“弄得像黄金十二宫一样啊。”哥舒信身边难得没有铁刀吐槽,居然感到有些寂寞,不由想象如果铁刀在身边的话会说些什么。大厅里都是些闲散赌客,赌具从老虎机到百家乐应有尽有。在两侧偏厅里是特种赌局,西面是拳赛角斗、街头篮球、腕力大赛、大胃王比赛等;东面则是各种斗兽比赛,小到蟋蟀臭虫,大到猛虎大象,以及各种怪兽。
哥舒信由于在稳赚不赔的大老虎机上吃了亏,对这事耿耿于怀,于是每经过一个大厅都会选一个老虎机试试运气,但他今晚的运气似乎不怎么靠谱。当他来到南大厅时,赌坊派出向导引导他前往玲珑阁。据说南大厅只对贵宾开放,没通行证的普通散客在喷水池处就会被友好地拦下。哥舒信举起双臂任由对方检查随身物品。
另一边通道口,有个细皮嫩肉的男子被西装笔挺的大汉单手抛出,摔了个四仰八叉。“若还要无理取闹,就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也不打听一下这是哪里!”大汉的话语杀气腾腾,颇有点山大王的感觉。
哥舒信摸摸鼻子,慢慢朝里走,他能感觉到周围的赌客有不少并非人类。大厅天花板上的华彩灯火,将赌场点缀得如同天宫瑶池。进入南厅,有人带他去了赌桌,桌面上玩的是21点,座椅的腿边放着一个狭长的皮箱,一到位子上他就感觉到了铁刀的存在。阿信脸上不由泛起微笑,韦橙的办事能力果然无可挑剔。
“有钱人身边的女人就是好看。阿信,你有没有注意到啊?”铁刀扫视着周围那些赌徒身边的女子,或金发或红发,肥环燕瘦,妖娆多姿。最后它流着“口水”,看着身边位子上那个面容有几分古典气质的长发美女。
“好了。”哥舒信拍了一下皮箱,认真扫视起四周,琢磨着调查该从何开始。他所在的只是底楼,而楼分五层。一到五层等级显然不同,如果一楼的保证金要一百万,那顶楼又要多少?这世上有钱人真是多……“我有个朋友也在这里,名叫哈金斯,是个大胡子。请问哪里能找到他?”哥舒信叫住一个侍者。
“您是哈金斯大人的朋友?他在三楼。”侍者微笑道,“三楼需要有专人担保才能上去。所谓专人,就是有贵宾级的牌友做担保就行。”
“要专人担保,用现金不行吗?”
“现金?亲爱的,三楼赌的可不是现金。”古典容貌的美女赌客笑嘻嘻地瞟了他一眼。
哥舒信从对方的面庞,看到对方手指间的指环,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女人的身份。美国希有财团的王青璇,在赌场里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金主,身价在三千万以上。真奇怪她居然也只是在一楼打牌。“青璇夫人,三楼不赌现金那赌什么?”
“你居然认识我?”王青璇露出幸福的笑意,“上头不赌现金,只赌不动产。所以如我这样牌技不好的人就不会上去。”
“那可不一定,我可听说上头有不少牌技不好的人。”哥舒信一连串报出六七个名字,络绎和哈金斯都在其中,“这些人的牌技都臭得很。”
“你说的那些可都是大财主,而且像络绎那样的家伙,牌技可一点都不臭。据说他昨天是一路赢上三楼,甚至还去了四楼。啊,你真是我的福星,刚坐下我就赢了一把。”王青璇摊开纸牌,赢得了十多个筹码,兴奋地挽起阿信的胳臂。
“不动产怎么赌?世界各地的房产又不一样。”哥舒信问。
“但世界各地都可以把房子折现,楼上说赌不动产其实只是设置一道门槛,这是为了杜绝那些浑水摸鱼的老千。实际操作时,仍然是把不动产换算成现金。就好像三楼入门是三千万,相当于十个筹码。”王青璇耐心解释道。
“三楼已经这样了,那四楼又是什么地方?”哥舒信故作天真道。
“这座楼是赌坊最高级的地方,顶楼五楼是坊主的地盘,四楼则是这里赌客能去到的最大赌局。”王青璇有意无意地捏了捏阿信的胳臂,“小弟弟,你平时一直健身的哟。”
哥舒信脸一红,轻轻甩脱了对方的手掌:“那三楼是赌不动产,四楼是赌什么?”
“那就不晓得了。最高层的赌局经常变换内容,这次是赌命也说不定哦。”女人看到会脸红的帅哥顿时来了兴致,牌都不打了就和阿信闲扯起来,尤其是听到阿信说自己叫林十二后就越发兴奋了。
但哥舒信不能像她这样胡来,一面要打听消息,一面还要分出一半精神应付牌局。据说络绎花了一天时间熟悉玲珑阁的各种赌局,然后又用了一天的时间才上去了四楼。这在昨夜被传为了神话,更为最近在四楼进行的赌局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到底是什么样的赌局能吸引到络绎这种人的关注?又是什么样的赌局竟然连络绎也要颇费周折才能加入?
哥舒信虽然打听到了消息,但牌局就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了。他本来打牌水准就一般,分了神后原本不多的赌本很快被消耗到只剩二十万……别说上楼了,最多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要被带离玲珑阁了。
哥舒信回转心神认真看牌,小赢了两把,又连输三局。他的额头开始冒汗,以前从没赌过那么大的牌,现在手中的汗把纸牌都沾湿了。
王青璇看着好笑,调侃道:“温哥华林家会在乎这点小钱?”
“我从不用家里的钱。”哥舒信撇了撇嘴,扫视桌上其他人的牌面,然后小心收好自己那把20点的牌。也许可以赢,他忍不住想要将剩下的十万全都推出去。
“等一等!”王青璇和铁刀同时叫道。
“怎么?”哥舒信手停在筹码上。
“从牌面看这次庄家是故意在抓你,周围的人牌面看似比你小,但实则他们如果要下一张牌,随时能大过你。”铁刀飞快说道。
王青璇则笑道:“十二少,既然这是你的辛苦钱,那就不是这个玩法了。庄家在挖陷阱等你跳呢。”
听两人说了一样的话,哥舒信在心里暗道:“阿铁,你懂21点?”
“这可是很古老的游戏,几百年前欧洲人就发明了。我跟老颜在一起时曾看他玩过,他很精通。”铁刀微微一顿,落井下石道,“比你强多了。”
“我……”哥舒信摸摸鼻子,悄悄收回冲动的手,盖上了牌。
远处的发牌人和庄家同时眼神一变,如铁刀所言开出了下一张牌,同时下注的另几个赌客都血本无归,只有阿信生还。
“那现在该怎么办?”哥舒信问。
王青璇道:“这里有那么多能赌的,你可以去玩自己擅长的。我看你拿牌的手法都不对,一看就是新手,还是别和这些老赌棍玩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酒聊天?”说着,她把滑腻的小手搭在了哥舒信的大腿上。
“你继续和她调情,挖消息。”铁刀说,“这里交给我了,保证你一百万变成一千万。”
“我……”哥舒信心里爆了句粗口,但王青璇那里真的有他需要的消息。于是他轻轻将对方的手拨开,又问:“你对这里那么熟,知道怎么才能加快速度上楼吗?我和朋友打赌,能从一百万玩起,在一个晚上到顶楼。”
“就你这水平?”王青璇笑道,但她旋即发现哥舒信是认真的,只得耸耸肩道,“一般顶楼只有特约的牌手才能上去,但也不是没有人靠打擂台打上去的。”
“打擂台?”
“是的,你要成为这一层赢得现金最多的人之一,就能去第二层。然后到第二层,再成为二楼赢得现金最多的人之一,之后就可以去第三层。但他们是不是会让你去第四层,这个就很难说了。”
“之一的意思是?”
“大约能进入前三就可以了。”王青璇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公告牌,上面写着目前排名前十的赌客的名字,第三位已经赢得了三百一十九万,“当然,光是进入前三还不够,你的本金必须达到下个楼层所需赌金的最基本数值。第二层是五百万,第三层是三千万,真金白银,绝不掺假。也就是说,你进来的时候保底金是一百万,要达到五百万本金的要求,你至少要多赢四百万才行。”
“我知道了。”哥舒信很淡定地转过身摸了张牌。
铁刀道:“再要一张。阿信,你今天是赌场的新丁,赌神总是照顾新人的,所以放心摸牌吧。”
哥舒信很听话地向发牌人又要了一张牌。全场都看着他的底牌,因为只有他下了注却还没开牌。
铁刀笑道:“赌神爷爷显灵!”
哥舒信张手开出底牌,五张牌加一起居然正好是21点,通杀全场!他的赌本瞬间变成了一百十一万。
王青璇惊得张大了嘴巴,然后抱住哥舒信重重地亲了两口,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掌声和口哨声。
“阿信……你的初吻没有了!”铁刀大叫。
哥舒信握拳深吸口气,用力拍了一下皮箱,然后偷偷摸摸道:“阿铁,你除了21点,别的懂吗?”
铁刀大大咧咧道:“我可是赌神之子啊。除了生孩子,别的很少有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