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容目光坚定的扫过在场的众人,大多数人只能看见个脑袋,看不清脸,但他知道,他们都在盯着他。
视线落在最中间,萧钰正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君容好像看到了她鼓励的目光,温柔又热烈。
尘封的勇气在这一刻破土而出,迎着猎猎寒风开出了无畏之花。
掩在广袖之下的手紧紧攥成拳,他扬声道:“朕虽年幼,不及太祖英武,不及太宗才高,但朕一心为大乾,即日起朕即皇帝位,必事事躬亲,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朕愿与众卿共创大乾盛世,扬我大乾国威,让我大乾百姓皆能吃饱穿暖,不受流离颠沛之苦。”
“日后文武再无高下之分,文者为官,奠大乾基业,武者为将,护大乾江山,今日所言,朕与众卿共勉!”
说着,君容双臂一振,随即于身前双手相抵,长揖到底。
君容处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声音,带着几分执拗的认真,青涩却又坚定的回荡在广场上,最后落入文武百官的耳中,众人皆惊,亦为之动容。
就连萧钰也没想到君容会说出这番话,那四为句是她之前讲给君容听的,但这些话可不是她教的,此刻她才深刻的意识到,君容成长的有多快!
为人臣者,谁不想跟随明主,立不世之功?
今日见君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大志,群臣惊叹的同时,心里也颇为感慨,若真能如此,何愁大乾不盛?
这种种念头不过在须臾之间,一片沉寂中,萧钰率先一撩袍角笔直的跪了下去,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她带头,其他人很快也跟着跪地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激昂的声音响彻云霄,惊起九层塔前的麻雀,扑棱棱展翅飞起,惊落余雪点点,折射出一抹余寒之色,消散于新生的万丈华光中。
君容直起身子,接受百官朝拜,双手微微颤抖,连带着他瘦小的身体也在寒风中轻颤,玉珠摇晃间,他无声的吐出一口白气。
九层塔于他身后静默,那里承载着大乾百代帝王的英魂,他们无声的注视着少年单薄的脊背,即日起,大乾的重担连同他们的期望,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看着百官三跪九叩之后,君容抬起手,扬声道:“众卿平身。”
随后,周喜又断了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摞圣旨。
君容拿起最上面的,看了一眼台下的萧钰,唇边泛起了笑意,这一次,他也可以保护世子了。
他展开圣旨,一字一句认真清晰的念:“摄政王萧恒之子萧钰,天资聪颖,才华高绝,善政论,有勇谋,于朕有辅佐之能,救命之恩,特准其继王位,仍为摄政王,兼太子太傅,行监督辅佐帝王之权。”
萧钰再次跪下来,双手举于头上,“臣——遵旨,谢皇上!”
君容推开周喜的手,亲自走下去把圣旨放在萧钰的手上,随即俯身把她扶起来,小声道:“地上凉,太傅少跪一会儿吧。”
萧钰起身,对着君容完了弯唇。
君容心满意足的折身回去,继续宣读其他的圣旨,先是册封了后宫的诸妃为太妃、太嫔,随后是封皇后为圣母皇太后,因为皇后为继后,膝下也无子嗣,是以不能封为母后皇太后(此处引用清朝的太后分级)。
而怜贵妃则是破例晋升为皇贵太妃,不过她本身膝下无子,晋封不晋封不影响大局,是以无人反对。
顺便说了一下安排,各位太妃太嫔随着太后迁居西宫,后宫空出来。
然而眼看着圣旨念完,却没说到诸位皇子如何安置,众人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
君容念完之后周喜一甩拂尘,高声道:“礼毕——请皇上乘龙辇,天子巡游,诸卿随行!”
群臣愣了一会儿,没想到这登基大典如此简单,比起之前确实简化了许多程序,不过这样也好,天寒地冻的,没人愿意一直在站在这里吹冷风。
君容从高台上下来,萧钰紧随其后,出了神坛,外面的步辇已经换成了龙辇,六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戴着红色的绸花,看着莫名的喜庆。
车身上镶嵌着金银玉石,刻着龙凤呈祥的纹样,庄严又尊贵,尽显皇室豪华气派。
君容扶着萧钰的手上去,转头看着萧钰,又越过她看了一眼后面出来的群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太傅待会儿当如何走?”
萧钰指了指侍卫牵过来的宝马道:“陛下放心,臣骑马与陛下同行。”
君容这才放心:“好。”
他进了龙辇后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怕他冷,这个龙辇中还放了炭盆,不过包装的十分严密,不会让炭滚落出来。
君容轻轻的舒口气,活动了下自己冻得僵硬的四肢,帘子一放下来,和两侧隔开,他也不必苛求形象,连忙搓了搓自己发红的手指。
周喜站在马车边,看着萧钰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黑色的大氅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忙扯着嗓子道:“巡游开始!”
御林军神态严肃的在前面开路,龙辇缓缓前行,萧钰策马陪伴在侧,后面是敲锣打鼓的乐师,再后面才是群臣。
从宫里出来之后,天子巡游的队伍直接来到了主街上,百姓们一早就出来在路边张望,一听到礼乐声,忙你挤我我挤你的凑到一起,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来处。
龙辇的前面是没有帘子的,这样方便百姓们瞻仰帝王,君容一转过来就坐的极为端正,摆足了架子。
眼看着走到大街中央了,周喜清了清嗓子喊道:“新皇登基,出街巡游,百姓跪拜——”
百姓们听话的跪下来,刚准备叩拜就听有人大喝一声:“且慢——八皇子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接受百姓叩拜?”
即使有礼乐声遮掩,但这人喊的太用力,在场众人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还没完,前面忽然拐出一人,白衣单薄,身形消瘦,眉眼却冷峻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