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录一撩衣摆跪下来,“儿子不孝,让父亲娘亲担心了。”
赵景怀沉下脸来,“你先起来说话。”
赵录抿抿唇,“是。”
此时没有外人,就他们一家三口,有些话就不需要藏着掖着了,赵景怀开门见山的问:“那乞丐究竟是不是你杀的?好端端的,你杀一个乞丐做什么?还把匕首落在了那里……你啊!”
他伸手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赵录。
提到这件事孙氏也不赞成的看着赵录,“对啊录儿,一个乞丐而已,你若是瞧着不顺眼,大可花钱雇人去打他一顿出出气,何必自己动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录在父母的注视下,长长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爹,娘,那人你们知道的。”
“我们怎么会知道?一个乞丐……”
话音戛然而止,孙氏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面色发白,“你的意思是——”
“就是那个人。”
赵录点点头。
见此,赵景怀也不淡定了,他动了动身子,浓眉紧蹙:“竟然是他?他不是回邴州了吗?那边不是处理干净了,没留下活口吗,他怎么出来的?他是来找你的?”
“是,儿子也不知道他来京城多久了,昨日正好遇到他,说来也是巧,我难得走一次那边的巷子就碰上了他,他也认出我了,拽着我不肯松手,质问我为什么,还问我那把火是不是我找人放的,我见他越说越离谱,眼看着要把那些事都抖落出来,情急之下,就……就……我一开始没想直接杀了他的,但当时热血上头,我害怕他出去瞎嚷嚷……”
赵录终于撕掉了之前平和的假面,露出了里面躁动不安的血肉。
赵景怀和孙氏听完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看。
“若是如此……他是该杀!”孙氏一改方才的柔弱模样,脸上掠过一丝阴狠之色。
赵景怀眸光幽暗不见底:“他要是死在邴州便也罢了,偏偏死在京都,死到了摄政王的面前,这下就不好办了。”
赵录忙道:“爹你放心,儿子除了那把匕首之外,没有留下其他的证据,那人身上已经没有了身份证明,邴州大火烧的干净,他早就是个死人了,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就没什么好怕的。”
“我已经和他们说了,我是酒喝多了失手错杀,他们目前瞧着应该是糊弄过去了,反正就算去调查,当日与我一同饮酒的同窗们都能作证,我当天确实喝了不少,他们总不会因为一个乞丐而刁难我一个侯府的公子吧?”
“你确定都糊弄过去了?摄政王可不是一般人,他没瞧出什么?”
“摄政王……”赵录想起萧钰那双冰冷戏谑的眸子,心里没底,“感觉他不是很相信我,但他没有证据,只要我咬死了是误杀,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对,若是他死咬着不放,荣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大乾的律法可没有哪一条规定醉酒误杀乞丐还要偿命的!就算他是摄政王也不能一手遮天到这个地步!”
孙氏一拍椅子扶手,端的是气势凛然。
赵景怀看她一眼,“夫人慎言,小心被旁人听去。”
孙氏顿了顿,向后靠在椅背上,“知道了。”
“那现在怎么办?也不知道他们能查出些什么来……”
孙氏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若不是先帝去的突然,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尴尬的境地,反倒是得不偿失了,成天提心吊胆的。”
赵景怀想起这个也是有点头疼,烦躁的说:“当初谁也没料到陛下会突然就不行了啊……算了,过去的事还提他做什么?当务之急,是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会出纰漏的地方,若是有,赶紧处理了,千万不能被摄政王抓住把柄,不然,我怕他会借机生事。”
赵录凝眉,“父亲的意思是——”
“别忘了,我们背靠的荣国公府,可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之前没机会拿荣国公府开刀,一旦那件事被查出来,别说我们,荣国公府也跑不了!”
孙氏咬牙,“录儿,你快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遗留的证据?”
赵录沉吟片刻,坚定的摇摇头:“当初事成,所有的证据就都销毁了,邴州那边更是烧的寸草不生,也不知道他怎么命这么大,居然还跑出来了,不过跑出来也好,死个干净,永绝后患。”
他阴狠的眼神与方才大相径庭,赵景怀却见怪不怪的点点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不过你最近就别出门了,免得被盯上,这件事我会去处理。”
“儿子明白,辛苦父亲了。”
赵景怀站起来,摇摇头,“回去歇着吧。”
“是。”
赵录站在门前缓了缓,换上了往日里的和善模样,这才推门而出。
……
大同书院在京城外的逐鹿山半山腰上,山门十分气派,门口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句话:“文生而为傲骨,不向权势折腰,宁为两袖清风白衣人,不做趋炎附势红裳狗。”
萧钰看了一遍,轻笑道:“有趣,这是何人所题?”
扫地的书童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上下打量了萧钰几眼,“你是何人?”
寒衣上前一步,拿出自己寻机司的令牌,书童皱眉:“怎么又是你?上午不是来过了吗?”
寒衣见他语气不善也不恼,扬声道:“我拿了陛下手谕来。”
书童:“……那他呢?”
寒衣见他伸手指向萧钰,眸光一厉:“放肆,这是摄政王。”
书童一怔,随即放下扫帚,拱手道:“原来是王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王爷恕罪。”
“无妨,本王此次来是有要事在身,要求见院长,不知他现下可方便?”
“院长说了,若是这位大人取了陛下的手谕来,就请他直接去藏书斋,不必和他说了,他要见一位小友。”
萧钰挑眉:“小友?能让院长亲自接见,想必不是一般人。”
书童挠挠头,见萧钰言笑晏晏的,好像和传闻中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臣不大一样,心里稍稍有了些好感,说话便客气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