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艘高大的三层客船,是从洛州到江州最快的运输工具。
整艘船上足有百人,客房极多,君容他们都没有要三层最好的那几间,反而是混在二层,没那么有钱又和一层区分开来,稍微安静一些。
然而只要一开了窗,外面的水声就不断的涌了进来,夹杂着船头喧闹的人语声。
君容低头往下看,江面上自由自在的风混着不知何处来的花香拂面而去,潮湿又好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好像这样就能把郁结于内的担忧和思念都发泄出来。
望着一望无际的江面,他心里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太傅,你现在还好吗?
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凝昭心里发酸,她看看寒衣和青衣,小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听着她“小姐”的称呼,寒衣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是说君容,他瞥了一眼,见他侧脸沐浴在阳光中,虽然易容成了姑娘,漂亮又文弱,可那双眸子却沧桑平静的和这张脸格格不入。
沧桑……
寒衣想到这两个字,皱起了眉,“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
若是在过去,君容眼里怎么会有沧桑呢?他被萧钰保护的那么好,虽然萧钰对他的要求很高,可却没有让他受过半点苦。
青衣叹息:“困境让人成长啊,从棋山出来,他就不再是过去的他就,如今的他,在蜕变——新生。”
“虽然成长了是件好事,可看着还是很让人心疼。”凝昭摇摇头。
“没办法,想要成为我们的支柱,他总要背负这些的。”
寒衣抿了抿唇,“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他。”
青衣起身,“这个不用说,我们都明白,好了,差不多该吃饭了,我去下面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吧。”
“小心一点。”凝昭嘱咐了一句,青衣摆摆手咳了一声,又捏出了之前的尖细声音,“好呢~”
凝昭:“……”
寒衣黑脸:“滚快点!”
青衣扭着腰滚了。
君容弯了弯唇角,其实他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沧桑吗?其实还好,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人在经历过大喜大悲之后,总会有所变化的。
不尽快长大,他怎么去见他的太傅?
……
风平浪静一个下午,入夜时分,船上越发热闹,许多人聚集在船头高谈阔论。
君容睡一觉醒来,感觉有点闷,推开窗户披着披风站在窗口,见底下火光点点,不由得好奇的问:“底下怎么这么多人?他们在干什么?”
凝昭给他倒了杯茶说:“马上要到下一个港口了,一会儿大船会停下来,可以去岸上补给些东西,这么多天在船上憋坏了,他们估计是想下去走走,有点兴奋。”
“下船啊……”君容咳了一声,若有所思:“不对,一到港口必然会有人上来搜查,小心些。”
凝昭点点头:“我明白,一会儿我就把他们叫回来,文书都备好了。”
“嗯。”
说话的功夫,大船忽然晃了一下,随后就停住不动了,哗哗的水声消失,人语声反而越发清晰。
君容挑了下眉:“到了。”
凝昭转身推门出去,寒衣就守在门口,见她出来,那张易容后的刀疤脸上粗眉一挑说:“不用担心,青衣去打听消息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回去吧。”
凝昭点点头,压低声音问:“蓝衣呢?”
“他在最上面。”寒衣伸手指了指上面,凝昭会意,点点头没再问了。
她的视线从一层扫过,见不少人都聚拢在桌边谈笑,还有人在喝酒划拳,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她转身又回去了。
大船停了一会儿,有人吆喝了一声:“停船一个时辰,大家想买什么想吃什么,赶紧下船,一个时辰后准时出发,过时不候,要下船的抓紧啊。”
很快船舱里的人就纷纷走了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往底下走,整个船都沸腾了起来。
这个时候岸边忽然来了一队穿着轻甲,腰挎长刀的守备军,为首的人手里还拿着一张画像,见有人要下来忙抬手喝止:“别急着下来,我要带人上船检查,看看有没有逃犯,检查完没问题了才能放你们下来。”
“啊,检查什么呀?我们这船里哪有逃犯?”有人不满地嚷嚷了一声,本来船停泊的时间就不长,要是搜查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他们出去,岂不是白白耽误时间?
哀叹声此起彼伏,为首的人皱了皱眉,大喝一声:“吵什么吵?都闭嘴!守备军例行办事,那是得了上面的旨意的,谁敢阻拦或者干扰搜查,一律按逃犯处理,压入大牢!”
此言一出,效果拔群,百姓们心有不甘的闭上了嘴,不敢再与他对峙。
“指挥使,咱们赶紧上去吧,搜完了咱们也好去喝酒啊!”底下有人凑到为首的男人身边说了一声。
指挥使脸色稍缓,拿着画像哼了一声,一招手:“上去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确定所有人都没问题了才能放他们走!”
“是!”守备军们应了一声,快速的上了船,把百姓们分成两拨,就开始盘问起来。
指挥室带着人直接进了船舱,“房间门都打开一间一间的搜!”
“唉,你们干嘛呀?谁允许你们打开我房间的?”
“干什么呀?姑娘家的闺房也能随便进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臭流氓!”
守备军们板着脸,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也不管里面住的是什么人,直接破门而入,有的人在换衣服,有的人在睡觉,有的人在做一些人类生命大和谐的事,通通被打断了,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指挥使冷眼看着,见有人不满,就拿出自己的令牌说:“守备军奉旨办事,你们有谁不满大可以去府衙告状,不过这旨意是当今圣上亲自下达的,你们对旨意不满,就是对圣上不满,后果自负!”
搬出了皇帝,众人便不敢再议论,只能讪讪的看着守备军们在屋子里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