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往生

“能不能学学人家疯叉，都快要死的人了，还藏着一肚子秘密有什么用啊？”

徐念试图劝他从良。

阴烛浑身是伤，强大的自愈能力早已经被打光了，嘴角的血止不住往外淌，虚弱地说：“没有要藏什么，只是懒得跟你说。”

徐念挑了挑眉, 视线跟他刚才一样转向另一边的包围圈：“是想做什么交易吧？”说着，又收回视线看向阴烛。

“能有什么交易，你们又不可能放过她。”阴烛闭着眼说。

“至少可以给她个痛快。”徐念给出了一个筹码。

阴烛笑了笑，片刻沉默后，低声道：“那五位…哦，剩四个了……那四位我们不可能知道什么消息的，除非你问的是…比如姬不语大人喜欢吃什么这种, 以前他……”

“看来你力气还剩不少？”徐念打断他。

阴烛再次发笑, 转而道：“你们那些内鬼啊，其实也挺神秘的，从来只讲代号，每次换个接头地点，而且你说的没错，最近看不见几个了，不过，我倒确实知道一件事。”

徐念眼睛微眯，静候下文。

阴烛一时却没接着说，再度望向远处的雨妓：“当年她快死了…”他喃喃道：“我没办法，才让她变成魇的…”说到这，看向徐念：“她也是受害者，算在我头上…”

徐念表情变得肃穆：“好。”

阴烛低下头，只有低沉的话音传出：“那个神神秘秘的傻逼组织，前段时间他们的一个头目找上了魅幽禾，一起到姬不语那里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不久应该会有动作。

“就这些了。除非一起行动，否则我们互相之间是不允许打听各自的任务信息的。

“不过魅幽禾那家伙, 不知道你们跟他交过手没有，他原本以空间能力见长，后来又跟神之厌学的幻术。

“所以，他要干什么、他能干什么，你们自己猜吧。”

等了一会儿见再无下文，徐念低头沉思。

黑子一、魅幽禾，五更之下第一人。

他要干什么？

想了半晌没有头绪，徐念暂且放下，抬头看向阴烛，却不料长剑处的血肉已然开始腐朽。

心火燃尽，灰飞烟灭。

没有等到明早清晨、新升的旭日。

很快，看着墙壁上光秃秃的剑柄，徐念深吸口气，颇有些怅然。

“辛苦了，上方阁主。”他收起剑说道。

“分内之事。”上方明桥回应。

那么接下来……

徐念转向另一边，与上方明桥一同回到人群里。

见他们回来，斐廉摩拳擦掌对雨妓道：“说吧，你想怎么死？”

徐念伸手拦了拦他, 也看向雨妓：“他用一些情报换了你一个干净利落的死法。”

听到这句话，已经把原本浓艳的妆容哭的不成样子的雨妓忽然笑了起来, 最后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只见她缓缓抱膝坐在地上，大声喊着，在周围数十人的包围下，像个被欺负到没办法的可怜女孩儿，直到……整个人一点一点化为尘埃，随风消散……

看到这一幕，徐念方才吸进去的那口浊气仿佛现在才吐出来。

他护了她几百年，不惜堕入阴暗也不愿眼睁睁看她逝去。

可最终依然逃不过死亡这回事，还凭白让她背了一身的罪孽。

值吗？

徐念没有答案。

再次长叹一息，他没有理会别人，来到简笙旁边把刚才阴烛透露的信息给他复述一遍，最后说道：“我先下了。”

简笙见他情绪不高的样子，便没再多说，点了点头。

除了他，在场没有人知道徐念在想啥，绝大多数都显得很兴奋，毕竟阴烛雨妓一死，棋众眼看就不剩几个了，如此一来，距离终章画上句号的那天，似乎确实不远了。

线下。

徐念摘了头环，“嗖”的一下起身直奔楼下，一下来就看到师父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桌子饭菜，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而听到“蹬蹬蹬”的动静，盐千容转头看去，看见徐念傻不啦叽杵在楼梯口，不由嗔道：“臭徒弟，你要饿死师父啊，干嘛去了这……”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徐念突然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这一刻，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去感受，炽烈的爱意仿佛晴夏正午烈日直照的空气，裹在身周暖烘烘的，整个人好像要被烤化了一样。

于是她闭上眼睛、抬起双手回应他的拥抱，静静享受这一刻的温柔与安然。

不过这回，徐念没有让她提醒，心底繁杂的心绪平复之后，缓缓起身。毕竟已经让她等了好长时间，刚才一下来就听她喊饿来着。

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两人相视一笑，徐念屁颠屁颠坐下吃饭。

“有些凉了，我再去热一下吧。”盐千容这时候说。

徐念本想说不用，可转念又考虑到她吃凉的不好，便起身端起菜碟：“我去吧我去吧。”

盐千容没有跟他争，端起另外的一菜一汤跟在他后面朝厨房走去。

微波炉简单热一热，很快，两人坐回餐桌上。

“刚刚怎么了？”盐千容给他夹了一个蘑菇问。

徐念把蘑菇吃掉，轻声回答：“阴烛雨妓死了。”

盐千容微微一惊。

接着，徐念把之前阴烛说的话，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她。

听完之后，盐千容也就明白方才徒弟为何会有那么浓烈的情绪了。

咬了咬筷子，她笑着说：“徒弟，你可知咱们往生堂名字的由来？”

徐念瞅了眼天花板、摇了摇头，这个还真没了解过。

盐千容弯起唇角、话音宛转：“轮回往生，其实是个佛家概念，在道门，往生一词，实际等同于消弭。

“得道升仙、坐化归尘，生老病死、大道自然，此为道门本心，千变万法皆起于此、归于此。

“莫说生命，世间又有何事何物逃得过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就像忘川上的摆渡人，桡楫一划，便是万千奈何！

“所以，不管是人是物，一朝消弭、便再无回天，无论舍得与否、都应顺其自然。我命系一脉作为道门旁系延续至今，千年传承尽旨于此，惟愿渡人渡己。

“故往生一字，亦可解为……

“送别。”